她说完后和清子太太交换一个眼神,接着说:
「……因为我真的听到了……我听到了婴儿的声音。」
久保小姐惊讶地回望她。
「您一定觉得怎么可能吧……我在礼子姐出嫁前到她家玩过一次,她让我看订婚时别人送来的礼物。」
千香女士在玄关递上贺礼后,被带到铺着榻榻米的会客室。当时很流行在会客室里装饰订婚收到的礼物。
礼子带着千香女士看那些礼物时,敏江太太端茶进来。她露出优雅笑容向千香女士道谢,但当把茶放到桌上时,突然停下动作。
「茶碗倒了下来,茶水从托盘里溢出来,一下子就在桌上流得到处都是。接着水滴啪嚏啪嚏地滴到榻榻米上,可是礼子姐的妈妈却想要捞起那些水。」
因为她的模样实在太古怪,即使到现在,千香女士还是记得很清楚。她当时已经听母亲说过敏江太太有点奇怪,因此心想,妈说的就是这个吗?
敏江太太的双手像要摸递桌子和榻榻米似动个不停,还惊恐地窥视周遭。正当礼子很惊讶似地开口斥责敏江太太之际,
‐‐哇啊啊啊。
千香女士听见婴儿的哭声,而且声音从离会客室非常近的地方传来,可能就在檐廊或檐廊外面。可是声音听起来却有些闷闷的,简直像从地底下传来。
当千香女士惊讶地意识到声音仿佛来自地底时,敏江太太‐‐还有礼子都像要塞住耳朵一般抱住头。
……礼子姐也听得儿吗?
千香女士不禁如此认为,她接着说:
「两人都慌慌张张想装成没这回事,可是脸色都一片铁青‐‐我在之前就和母亲谈过,当下就确定是这么一回事。看到她们的样子,我确定自己想的没错。心想着,果真如此。」
清子太太点头同意:
「礼子小姐虽然个性大喇喇,似毕竟还是那个时代的女孩子。」
千香女士也点点头。
「还没结婚就大了肚子,对本人来说,想必就像被医生说得了癌症一样。因此她明知会被责骂,还是决定和父母商量,之后就老实地被带回家里。如果不是这样,我不认为她会老实听父母的话答应结婚,她不是那种个性的人。」
敏江太太死后,礼子伤心欲绝,她虽然在头七后搬去夫家,可是日下部母女看过她好几次憔悴至极地回到娘家。一周年的法事结束,高野家决定卖掉房子,礼子也从婆家消失无踪,而夫家也只对外表示两人已经离婚。
此后,没人知道高野一家的消息。
「我想礼子姐可能是内疚吧?虽然嘴上说因为母亲的事而无法在夫家待下去,但我觉得她在逞强。后来就没再看过她,也联络不上了……她在出嫁前,在对方店里露过几次面,算是要学做生意。可是婚后就没在店里看过她。对方也给人一种不要过问我们家媳妇的感觉。」
然后,千香女士自言自语似地开口,「我想它应该是跟过去了。」
「我曾经到礼子姐夫家一次……也在那里听到了声音。敏江太太的守灵夜也是。我去吊唁时,我们这些和礼子姐认识的人,聚集在她的房间一起吃饭。」
因为是昭和三〇年代的事,当时礼子的房间是四叠半的和室,没有西式床铺,只有书桌和化妆台。榻榻米上放着座垫,几个穿着简易丧服的女性聚集在房内,千香女士仇在其中。
她身穿羊毛制的普通和服,系上黑色腰带,背对墙壁正座。当她忧郁地听着其他朋友的谈话,背后突然传来闷闷的婴儿哭声。
那孩子断断续续地哭着,声音从墙壁的另一边‐‐或是从那边的地板下传来。千香女士惊讶地看着周围的人,看起来只有她听到声音。当她认真地打算起身回家之际,背后咻地吹来一阵仿佛从缝隙窜出的风。她讶异地回头一看,仅看见紧贴着自己背部的墙壁,那面墙连让空气通过的缝隙都没有。哭声也消失了。
之后当所有人一起向丧家告别要回家时,一个朋友对千香女士说:
「你那里怎么了?」
对方指着千香女士的足袋,她的脚跟处有一个小小的红色污渍。
对方问她是否受伤,见她摇头否定后,低声说,「是吗?」然后笑着说:
「那好像手印哦,很小很小的手印。」
千香女士好不容易才压抑尖叫出来的冲动。
她全身发抖地回家,脱掉足袋一看,脚跟有好几个小小的红色污渍。千香女士在礼子家背对墙壁正座,双脚正对着墙壁。污渍看起来简直像什么东西从墙壁中伸出来摸了她的脚,虽然要说是婴儿的手也太小‐‐然而,那的确像是手印。
「老实说,我之后就不太敢和礼子姐见面了。虽然去她夫家时,她说她过得很不哎,希望我常去找她,可是我很不想去……后来其他朋友找我一起去拜访她,如果拒绝邀约,可能会被认为我很奇怪,因此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但是我还是在那里听到声音了。」
此后,千香女士就再也没拜访过礼子。其他朋友之后还是去过几次,但同样觉得礼子变得很古怪而开始避开她。
听说礼子总在朋友前去拜访时,不断告诉她们夫家的房子很奇怪。她好像被什么附身一般自言自语地说,自己听到婴儿哭声、从墙壁涌出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