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昕撇开眼睛,低头看自己的拖鞋。酒店一次性的。江屿甚至没有买第二双家用拖鞋。他握着玻璃杯,喊着半口牛奶,没边没际地想。直到一双深蓝的拖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一路朝上,是松散随意的灰色运动裤。
然后是裤腰上的白色系绳,再往上是肌理分明的八块腹肌,和侧腰明显的人鱼线。江屿从他的手里接过杯子,手掌蹭过他的,干燥而火热,徐衍昕头脑发昏地咽下嘴里的牛奶,不敢看他。江屿喝完剩下的牛奶,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用手背擦过他的嘴角,给他看上面的奶渍。
“跟小孩一样。”
徐衍昕只觉得头晕目眩,嘴角滚滚发热。
等江屿满身水汽地从浴室里走出来,他蹲坐在沙发上,摆弄他卫衣前的两颗毛球,毛都快被他捋秃了。而江屿披着浴巾随意地坐在他的身侧,身上泛着一股皮革与木头的熏香,大张开着腿,手搭在沙发沿,不停地换台。他第一次觉得和江屿呆在一起让他这般不舒服,起身去翻帆布包,把3d打印笔和材料拿出来,比对颜色,又拿出纸画桌角的结构图。
江屿不出声地看他蹲在桌旁,专心致志的,忍不住问:“你那案子怎么说?要让法官相信两个男生的故事抄袭你那个梅花鹿和狼,可不容易。”
“她涉嫌侵权的对象不只有我,我会联络其他受害者共同提起诉讼。”
江屿放下拿遥控器的手,问:“有信心?”
“漫画的判定比文字还要严格,不过我有信心,”徐衍昕打量做好的桌角,随口问道,“你有没有觉得《forhi》很眼熟?”
江屿说:“不是我的案子,我怎么会看?”
徐衍昕顿了下道:“我还以为你很在乎你那小徒弟呢。你过来看看,我帮你补完了,虽然是用3d打印笔做的,但都是黑褐色,看不太出来吧?”
江屿兴趣不高,只是点点头,说谢谢。而徐衍昕一边收拾,一边道:“你在追张安吧?同意了吗?”
江屿顿了一下,徐衍昕又想说话时,江屿投来凉凉的视线,问:“你是站在什么立场问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昕昕是乖仔
第7章
他枕着柔软的枕头,闻被子上的清香。
脑海中却不停地浮现出江屿说那句话时的表情,毫不在意,甚至不耐烦。江屿总是这样,对他忽冷忽热,总是让他措手不及。他会让他住进自己的个人领域,却不愿与提起当年的事。徐衍昕永远都记得,江屿去英国那天阳光明媚,是他生日的第二天。四年间江屿再也没有回来。他发去的信息、邮件毫无回音。
他是个极其温和的人,温和到像是没有脾气,忍受江屿的坏脾气就像上天给他的劫难,他完成得很好,甚至超额完成,但江屿并不把他放在心上。他就是那粒灰尘,轻飘飘的,只是不小心附着了江屿十年。
他揉了揉肿-胀的眼睛,把那些委屈的眼泪塞回身体。但事实是他难以忍受地趿拉起拖鞋,拿起玻璃杯接水喝,然而他游散的神经让他的手不听使唤。
望着扎进小腿的破碎玻璃片,他血流不止。他一拐一拐地去包里翻他随身携带的医疗包,然而却一无所获。当他准备去翻纱布时,头顶的灯却忽而亮了。江屿目光沉沉地看向他,直到看到他小腿那两公分不到的伤口,眼神严酷。徐衍昕下意识地说:“我就是想喝点水,没事的,伤口很小,而且我现在抵抗力也比以前强。你不要这个表情……”
看得他心里更难受。
江屿打开柜子里的药箱,翻出针筒和几瓶白色的药筒。江屿用烧开的热水烫了一遍毛巾,压在他的手肘上,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别怕。”徐衍昕努力地笑笑,说:“我不怕呀,我习惯了。”
由于长时间的注射,他血管壁薄,只能用极细的针管进行注射。江屿用针管抽出药筒里的无色液体,撇开热毛巾,顺着静脉慢慢地推进去。等注射完毕,江屿一把搂起他,说去医院。徐衍昕是过敏体质,注射完凝血因子就头脑昏沉,哼着声音说:“不去医院了好不好,我想睡觉,没事的。”
江屿厉声问他:“什么没事,万一关节淤血怎么办。”
然而注射-进去的凝血因子已经让他头脑发晕,听不清江屿说的话。
他想问的是,既然你不把我当朋友,为什么你还准备这些呢?
为什么不联络他?
梦中的他,在一片白光中前行。
没有目的地,没有同伴,只是向前走。然而无尽的白让他忍不住怀疑,他是在前进还是在倒退?谁知道。他只是走,不停地走,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督促他向前。但他走得小腿胀痛,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他的下半身空空如也,没有双腿。
他忽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强烈的白光刺得他眼睛酸痛,只听到旁边低哑的声音:“还痛不痛?”他掀开被子看他的小腿,缠着绷带,手上还在输液。他摸着自己的心脏,不敢细细地回想那个梦境。江屿看他不回答,剑眉簇起,忍不住说:“我去叫护士。”
徐衍昕立马抓住他的衣角,说:“我没事,就是刚刚做了个噩梦。”
“又被狼吃了?”
徐衍昕说:“我走了很久却发现自己没有腿,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