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宗泽吃了一噎,脸色也挂下,冷冷地说:&ldo;难道这位假冒的戚夫人,不是白白送了性命?!吕捕头在筹划这等妙计的时候,是否想过她?&rdo;
吕叶寒怒目圆睁,戟指莫宗泽:&ldo;大胆!我这是……我这是……&rdo;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遭受失败的重创让他一时间无法消受,烈酒和失眠更是在这一刻对他群起而攻,他一阵晕眩,眼前似乎是邪魔得意的狞笑,他在剧痛中闭上双眼。
吕叶寒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自家的木板床上,虽然谈不上温软舒适,至少亲切。
发生了什么?
&ldo;吕捕头,您感觉好点儿了?&rdo;说话的是常和捕快们打交道的郎中。他为什么在我这儿?
灯下又现出莫宗泽的面容:&ldo;吕捕头,你刚才晕倒在现场,卑职扶你上马返家,郎中先生说你是长年少眠,气血不调所致的虚症……吕捕头,莫怪卑职多嘴,你是本府捕快中的擎天柱,千万倒下不得,还望自重。&rdo;
吕叶寒心头一暖,看来自己对莫宗泽有些苛刻了。
郎中收拾离开,说回去抓药,不久就会有伙计送来。
&ldo;莫捕头,你也回去休息吧,天都快亮了。&rdo;吕叶寒关切地说。
莫宗泽却在他床头坐下:&ldo;现在回去也睡不着,陪吕捕头坐坐。&rdo;
&ldo;我习惯独处,不打紧的。你……你是有家室的人,还是不要让尊夫人苦等一宿吧。&rdo;
莫宗泽笑笑说:&ldo;她也习惯了,下嫁给我这个做捕快的,注定要有这样整夜守空闺的日子。&rdo;
不知为什么,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吕叶寒心头升起:&ldo;莫捕头,既然你在这儿,咱们不如谈谈下一步……&rdo;
&ldo;你需要的是休息!贵体复原后,咱们再议案情。&rdo;
&ldo;不,这个事关重要!戚夫人这一案,离总兵三夫人被害案,时隔不过一月,说明凶手作案日趋频繁,下一个大案,可能就在近期呢。而且,我估计,目标会是比戚夫人和总兵小妾更显眼的女子、更难得手的女子……我们要早做打算。&rdo;吕叶寒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最大的顾虑。
莫宗泽不愧是人中翘楚,立刻猜出了吕叶寒所指:&ldo;吕大人所指,莫非是拙荆……&rdo;
&ldo;恕我……&rdo;
莫宗泽腾身而起,已经到了门口,吕叶寒心里一叹,莫宗泽对娇妻爱之深切,可见一斑。但莫宗泽又犹豫了一下,摇头说:&ldo;拙荆的武功和机警,不在我之下,更何况家中有防护机关,凶手要得逞,势比登天。就算真有大难临头,她还有一件绝密暗器,可以在关键时刻救急。&rdo;
&ldo;哦?&rdo;
&ldo;她的无名指上,有一颗黑玉戒指,貌似寻常,其中藏有毒汁,即便她双手被绑缚,只要中指和小指一夹,毒汁即可喷出……说来惭愧,只有她和我独处闺房的时候,她才会放心摘下……&rdo;
吕叶寒说:&ldo;这么看来,除非尊夫人放松了防备……&rdo;他忽然觉得,和莫宗泽的这番商讨,似乎已经发生过。他努力回忆,是不是那天在府衙……他记不得了。
莫宗泽感激吕叶寒一片关切之心,匆匆告辞。
屋里只剩下吕叶寒一人,和昨天一样,和前天一样,和过往无数个晨昏一样。他微微合上双眼,但眼前远非应有的一片宁静空白,而是一簇簇无常变幻的影子。跟着这些影子,他仿佛走进另一个世界,可悲的是,另一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孤寂,一样是江风中瑟瑟战栗的小楼,一样是剑影舞动,一样是如同零落花瓣坠地的女子,一样是苍白的手指。
他一身冷汗地爬下床,天光未明,灯烛已熄,但十年的独居,吕叶寒对这间小屋了如指掌。
黑暗中,他的手,撩起墙上岳飞的画像,然后抽出一块砖。
砖后的墙内,是一只五寸见方的竹盒。
竹盒里,是一股恶臭!
吕叶寒的目光较平日呆滞了许多,也许是大病未愈,也许是缺眠少觉,他的手甚至在颤抖。
呆滞的目光停留在竹盒里的一堆枯骨上。这些枯骨,形状细小,每截长不过三寸,有些甚至一寸不到,但如果小心将其中成套的三截接起来,恰好是一根手指的长度。
最终,目光停在竹盒里唯一不是枯骨的一件物事上。
一截尚未腐烂的手指!
甚至,可以说这截手指&ldo;余温尚存&rdo;,因为它刚被截下还不到两个时辰。
手指上,戴着一颗黑玉戒指。
这……这是怎么回事?
吕叶寒颤抖的手拾起那根断指,凝神注视着黑玉戒指,这是怎么回事?
狂笑。
谁在狂笑?
笑的是所谓的&ldo;绝密暗器&rdo;。
少年习剑的时候,经常做的游戏,就是一剑刺出,斩下空中横飞的蝇头。如今上了年纪,眼神不如当初,但黑玉戒指也远不如蝇头那样难辨。纤白手指上戴那么乌黑的一个戒指,明摆了是在帮助老剑客认准出剑的方向,一剑中的。
可怜的她,空负一身家传绝学,却没来得及施展,就倒在了他的剑下。那黑玉戒指里不见血就能封喉的剧毒,没来得及释放,就随着那截被斩断的手指,落入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