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大意了。
他们对福建水师的了解主要取决于福州船政的法国技术顾问团队,而以白劳易为首的这个技术团队在两件事情上是缺乏了解的,一是陆基炮台的数量和标准,二是罗源湾造船厂的制造水平。
为了起到保密作用,胡楚元在采购陆基炮台火炮的时候,将军购合同分散在多家火炮制造商,不仅选择了阿姆斯特朗火炮和克虏伯火炮,也从美国订购了大量的阿姆斯特朗仿制火炮。
法国人能够看到的炮台是六座,也就是闽江口的老六台,他们只知道福州船政衙门花费了大笔的资金对老六台进行加固和更新,却不知道在闽江口福山岭还掩藏着另外十六座新炮台。
围绕着罗星塔马尾口,福州船政陆续在恩顶山、烟台山、马限山、天马山、君山、牛湾山、炎山、尖峰山修筑了十六座新炮台。
为了便于遮掩,这十六座炮台的规模都不大,各装备四到五门11英寸口径的新式陆炮,炮台外层用绿幕遮掩,周边违背常理的移植巨树,甚至用水泥仿造假山。
所有的炮台全部用电话网链接起来,根据马尾炮台下达的命令调整火力,按照最初的设计,只要法舰能够集中到马尾口,新十六炮台都能发挥火力,老六台中的马尾炮台、清凉山炮台也可以发挥火力。
如果法舰想要撤离,布置在洋屿湾和田螺湾之间的老六台中的铁山炮台、高隆山炮台、麻竹坑炮台、田螺湾炮台都将起到阻击作用。
老六台的规模非常大,各有八门12英寸口径和四门13英寸口径的重炮,本身布防的很严密,易守难攻。
为了避开老六台的火力,法国人必然会深插进马尾口,新十六炮台就是为此而设计的。
至于罗源湾造船厂的存在和规模,一直都是福州船政最大的机密。
罗源湾本身就是世界级的天然良港,只有一个出口,在群山环绕中拥有一个巨大内海湾,就在这样的地势中,胡楚元又选择了一个被当地人称作“澳里”的地方建设了一个新的船港基地……
“澳里”位于罗源湾南端的湾内湾,俗称小澳,澳湾口有十几个岛屿,“澳里”湾本身又是小澳的湾内湾,“澳里”周边还环绕着虎头山、洋尾山、溪尾山、白鹤岭……等十多座小山丘,是一个半月形的谷地,地形十分隐蔽,易守难攻。
胡楚元是一眼看中了这个地方,在1880年初就花费重金从德国和美国引入船坞设备,拥有一个三千吨级和两个千吨级的船坞,以及配套的钢铁厂、木材厂,专门用于建造炮艇、防卫舰,为了避开法国人的耳目,这部分舰船的蒸汽机、锅炉、火炮都直接从美国、德国购买,而不是让法国人监造。
胡楚元敢主动挑衅法国人,引诱法国人攻入马尾港口,其实就是靠了这两点。
大战在即,天也阴沉沉的,秋风横扫过港口,吹卷着江面的浪涛。
胡楚元从衙门里走出来,到了大校场上,数百坛福州老米烧陈酿白酒被将士们打开,一碗碗的倒满,数千名水师官兵们列阵在前,各自端起酒。
远处港口上的那些舰船上,将士们也端起了酒,遥望着校场。
水师提督叶祖珪亲自捧着酒盘,盛着三碗老米烧,一步步的走到胡楚元面前,声音沉重的说了声“大人”。
两个字里藏着的是那誓死如归的气势,是那即将开战的号角声。
胡楚元神色凝重,接过其中一碗,双手端起,默默的走上点将台,远远看向前方数十艘战舰。
他的心,在这一刻仿佛是凝结了成血块,几乎停止了跳动。
时间也仿佛静止了。
只有那肃杀的秋风在冷冷的吹,校场上的千旗招展。
这是中国人的仪式。
他默默的将酒举起,仰望苍天,陡然间,他就像是能和苍天沟通,听到了天的呼唤,听到了大地的呐喊。在这一刻里,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碗中的白酒洒向天空,随风飘落大地。
“祭天地!”
“吼!”
校场里传来一阵轰鸣的巨响,礼炮轰轰的连续炸响,数千名将士迎声大吼。
叶祖珪将第二碗酒端上,胡楚元继续接过来,俯视大地,聆听着更多的声音,感受着这个世界,最终,他再一次用力的将酒洒向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