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是在六月后的十五举行的,文武百官皆携家眷前往宫内。虽说是百官同庆,与君同乐,但却是那位天子打着这个旗号试探百官的。若是先前不小心透出点什么风声或是被天子查出来什么,那便是击打击打一番的最好机会。
后府夫人会与皇后妃子同喜,官员们倒是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火就烧到了自己头上。
顾明绣宫宴前一月便将关于顾宣跟太子走近的消息以及证据命人送去了萧王府,倒是与沈淮查的并无不同。而后沈淮便将这些东西尽数呈给了幕后的天子,才给了顾明绣回信。
六月十五,顾府依言参与宫宴。
往昔顾府都只有顾老太太带着顾长歌几个小辈参与,董清到底是姨娘,在宫内却是万万不能出现的。因安离归来,顾老太太便让她带着顾明绣等人前来,自己称病闲于家中,而顾筱蝶因文会一事禁足未出,一同留在顾府。
顾府出门的姑娘便只有四位。
安离带着两个嫡女坐在了前头的马车,顾清月跟顾长歌便留在了后面的马车。一路上二人默默无言,因顾老太太不在,顾长歌倒也省了做“关心庶妹”的戏码,只是一回头瞧见顾清月怯怯的表情便觉得心中得意。
她柔声道:“三妹妹,都去过这样多的宫内了,怎还是这样害怕?”
“祖母说宫内规矩多,我…我怕做出了事丢府里头的脸。”顾清月被突然搭话,面上的紧张之色更为明显,她抬眸紧张的看了一眼顾长歌,旋即又垂下了眸子,声如蚊呓,“往日都是跟着祖母的,可是今日祖母未曾来…。。”
“跟着母亲也是一样的道理。”顾长歌心中看不上顾清月这幅懦弱的样子,却十分喜欢她这般衬出自己的温柔大方,“母亲必然会照顾你的,三妹妹不是经常去向母亲请安么。”
顾清月犹豫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每每请安我总是不敢多呆…。怕耽误母亲去瞧四妹妹,或是打扰四妹妹跟母亲说知心话。一会儿母亲也要陪着四妹妹的,毕竟四妹妹从来没有进过宫,许多规矩都是不明白的…。。”
她顿了顿,嗓音更是柔弱:“哪里有空来管我呢…。”
“那…三妹妹不若跟着我可好?”
顾长歌微微一笑,抬手覆在顾清月手上,便见对方似是吓了一大跳,有些不知所措的抬眸飞快的瞥了一眼她的表情,又飞快垂了下去。顾清月的嗓音带着几分紧张,以及几分刻意压制的喜悦:“真的可以么?二姐姐你不会嫌弃我麻烦么?”
“怎么会,我们是姐妹。自家姐妹哪里有的嫌弃之说呢,”顾长歌叹了一声,安抚似的笑了一笑,柔声道,“以往总有六妹妹陪着我,如今六妹妹不能来,母亲也要带着四妹妹她们,我一人倒也寂寞。”
自然却不是什么寂寞的话。
以往总是顾长歌去哪儿,顾离依跟顾筱蝶便跟着她走。顾筱蝶天真,却能衬出顾离依无知,二人将顾离依往无畏无脑的方向上宠,引得旁人发笑,又有顾长歌在旁适当玩笑般训斥,显出她落落大方,便是有理可亲的模样。
今日安离携着那两姐妹,她走开了些难免形单影只,倒是可以让旁人误以为她被顾府主母连带庶女欺负。且再照顾着顾清月,便又能显出她坚强温柔,即便被针对却让是惦记着庶妹,好让人觉得安离母女嚣张跋扈,不知礼数。
她想的十分好,却不知旁人是否以为会这般想了。
顾长歌微笑着垂眸不言,一副婉约温柔的模样。一旁面上有感激色的顾清月却是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手指不安的搅动着手帕,眸底带着几分怯怯,无懈可击。
马车入了宫门,安离等人才刚刚下车,负责拜帖的小太监却是笑眯眯的收了帖子,还多看了一眼顾明绣,笑着道:“这便是顾家的嫡小姐了,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是个妙人,难怪宫中有人惦记着呢。”
话一出口,安离的脸色便沉上一沉:“公公这话是何意?”
那小太监见安离面色不虞,心中暗自恼了一声,面上倒是丝毫未改:“顾四小姐的才名已是传遍了阳州,连皇后娘娘也听到了些。夫人也知晓,我们娘娘向来喜爱才女,故而念叨了几句。”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顾明绣,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顾四小姐真真是个妙人哪。”
安离蹙了蹙眉头,尤为不喜。顾明绣倒是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小太监的腰上的宫牌,礼貌道了谢,才携着安离跟顾离依转身离去。
这小太监是皇后身旁的人,而皇后却是太子的生母。
怕在皇后耳旁吹来的不是坊间的流言,而是那位太子殿下的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