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小雪的新照片,发过来我看看。”说到女儿,彭然的语气顿时变得甜出密来。
“瞧你这点出息,”她娇叱,“都没说要看看孩他妈。”
“这边是公共场合,人多眼杂。所谓金屋藏娇,当然要把你藏起来不见人才好。”
“女儿就不用藏起来了?”
“不用,反正以后都是别人的。”
听到这里,原本端着一本正经的孩他妈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彭然那头也在笑,随后貌似无意地说:“这次回国,有没有见到比较‘特别的’人?”
“什么‘特别’?”江雪本能地反问,停顿了两秒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直言不讳道:“接机的人是陈子轩。”
“然后呢?”
两人甚少谈起曾经,彭然的豁达让她很是感慨过。如今刻意提起,欲言又止,让人真心摸不着头脑,只能实话实说:“哪有什么然后,他让我有需要就联系。我没什么需要,就没有联系嘛。”
“哦。”
“‘哦’你个鬼。”江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先睡了,你路上小心,明天见。”
一觉沉入黑甜乡,再次醒来时发现早已天光大亮。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拖上行李箱打车直奔机场,堪堪赶上当次航班的最后一轮呼叫。手忙脚乱地在入座后,这才发现自己的满头大汗。
忘记是怎样的梦境让惯常惊醒的她如此沉醉,甚至在陌生的酒店房间睡死过去。看着窗外飘过的朵朵白云,这一路走来的些许记忆、些许惆怅,也随之飘散殆尽,不留任何遗憾。
她叹了口气躺倒在椅背上,想起家中的老老小小,感觉这二十四小时的旅行就是一场繁花梦境,让人思考生命的另外可能,却又不再给出任何选择的余地。人们或许需要这样的机会去反思过去,正因如此才能更加珍惜当下拥有的一切。
巴塞尔机场的航站楼里,彭然正一手揪着儿子的衣领、一手将女儿扛上肩膀,踮着脚站在旅客通道外。自从多年前江雪初次到这里时迷了路,他便养成了习惯:每每接机都会站在离出口最近的地方,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错过彼此。如今,老夫老妻成了孩他爸孩他妈,却依然坚持着这个传统。
彭江已经长到爸爸的胸口那么高,是个浓眉大眼的小男孩。正值个人意志迅猛膨胀的时候,生怕被拴在父母身边,总想着到处窜。也亏得他一眼便找到混在人群中的江雪,理直气壮地挣开爸爸的强制管辖,猛然朝前飞扑过去。
半大小子沉沉的砸进怀里,也将迷蒙的神智唤了回来。望着远处微笑的丈夫,以及在他肩头晃动小手要抱抱的女儿,整颗心瞬时间便圆满了。
母亲准备了一桌好菜为她接风。饭后强压着彭江洗了澡,又将彭雪哄睡着,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早已午夜过半。
回到卧室,彭然还伏在书桌前紧盯着电脑屏幕。这几年他的职务越来越高,手下的人也越来越多,属于自己的时间却越来越少。连就寝前难得的安详时光,都渐渐被工作占据。
听见脚步声,已换上棉质睡衣的他回过头来:“小家伙们都睡下了?”
“john还床上翻跟头,sarah听了两首歌就睡着了。”江雪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躺倒。虽然儿女二人的名字都是随她,江雪却更习惯叫他们的外文名字,毕竟瑞士是个多语种国家,除了在家里说中文,孩子们在外还要应付德语、法语以及偶尔的意大利语和拉丁罗曼语,称呼多了记不清,产生人格混同反而得不偿失。彭然倒是从不勉强,只是执拗地坚持自己的选择,在他看来,名字如果不用,有和没有就不存在差别。
合上电脑屏幕,倾身坐到床头,他眸目含光地探问道:“累不累?”
“有点,”江雪翻了个身,枕在丈夫腿上:“两天飞了二十几个小时,年纪大了,还真有点吃不消。”
彭然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她的发丝:“我总觉得日子没过多久,初次见你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两个小家伙可都在门外打着呼呢,”江雪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日子都过到他们身上去了。”
他也轻笑起来,温柔地抚上妻子的脸颊,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江雪愤愤地在那宽厚的脊背上拍了下:“有人性没人性?伺候完孩子再伺候你?还有脸问我累不累?”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全被袭上的薄唇噙进了嘴里,他含混地笑道:“既然还有力气打人,我就不客气了。”
本想反驳几句,却不想被死死地压倒在了床上,接下来很快便没了回嘴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