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安静看着她没回答,夏桃也不在意,继续说:“奴婢在侯府失言,害姑娘遭了大罪,求姑娘恕罪。”
上了药的手指依然疼得钻心,宋挽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床帐,迷茫得如同行走在满是荆棘的浓雾之中。
良久,宋挽才哑着声开口:“大人已经允诺侯府老夫人,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我人微言轻,没有资格说话,你还是去求大人吧。”
这便是回绝,夏桃立刻用力给宋挽磕了几个响头,大声道:“奴婢真的知错了,求姑娘不要与奴婢一般见识,奴婢当时害怕牵连廷尉府,一时紧张才会胡言乱语的。”
许是知道事态严重,夏桃这几个头磕得相当用力,再抬头的时候额头都破了皮,眼泪也货真价实的涌出来。
宋挽的脸色苍白,看夏桃的眼神却有些悲悯,柔柔的说:“卫阳侯府是皇后娘家,侯府老夫人更是有诰命在身,她说要一个交代,就连大人也不能说不,我能活着从卫阳侯府出来,那个荷包究竟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需要有一个人出去顶罪。”
宋挽的声音还有点虚弱,但思路很清晰,将现在的形势分析得明明白白。
夏桃在侯府看到顾岩廷的时候就感觉不妙,听了这话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打起鼓来,她攥紧袖子,硬着头皮说:“侯府那位老妪也指认了姑娘,还说姑娘拿了银钱给她,奴婢……奴婢是被她吓到了。”
宋挽记得分明,在那个老妪出来指认之前,夏桃就一口咬定那个荷包是她做的。
到了这个时候,宋挽也不与夏桃争辩这些,点头道:“这会儿那位老妪应该已经被侯府的人料理了。”
宋挽没有详细说侯府会如何料理那位老妪,夏桃浑身的汗毛却根根倒竖起来。
“整个廷尉府能在大人面前说上话的只有夫人,你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去求夫人。”
说完话,宋挽翻了个身背对着夏桃,不想再开口。
夏桃低低的啜泣了一会儿,没有离开。
宋挽闭着眼睛养神,胸口却被巨石压着,连呼吸都困难。
宋家没了,她吃了很多苦,丢了自尊、廉耻和爱,却还不想丢掉最基本的良善。
是她插足了许莺莺和顾岩廷的感情,她自认对许莺莺有愧,所以将刘氏这些时日的百般刁难都忍了下来。
但她一退再退,换来的并不是祥和安宁,而是变本加厉的陷害。
她只是想护住宋家最后一丝血脉活下去,别的再无所求,可许莺莺和刘氏根本不信她会不觊觎顾岩廷。
她逼着自己和楚逸辰划清关系,皇后还有卫阳侯府的人也不相信她真的能和楚逸辰断得这么干脆。
她已经认命的掉进尘埃里,却还有无数双手要把她推入深不见底的暗黑炼狱。
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又躺了没一会儿,一个脸生的婢子端着热水走进屋来。
一进门那婢子便主动解释道:“奴婢白荷,奉命前来照顾姑娘,若有不周之处,请姑娘海涵。”
白荷长得不如映月俏丽,说话时眼睑微微垂着,语气也轻轻柔柔,若是混在人堆里,绝对是存在感最低的那一个。
白荷将床帐挂起来,又扶起宋挽在她背后加了两个软垫,让宋挽靠坐在床头,然后拧了帕子细致的帮宋挽擦脸。
宋挽许久没被这么客气的对待过,一时有些恍惚,低声说了句:“多谢。”
白荷莞尔一笑,说:“姑娘客气了,照顾姑娘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宋挽如今也是奴籍,并不比白荷身份尊贵,白荷哪里来的分内之事?
擦了脸,白荷端来热饭热菜,宋挽没什么胃口,逼着自己吃了一碗饭便吃不下了。
饭后又喝了一回药,宋挽接着睡觉。
她睡得并不安稳,眼睛一闭上便被噩梦缠上,整个人像被活埋到了土里,动弹不得,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角传来细微的痒意,像是被人揭开某种蕴藏着神秘力量的封印,宋挽终于挣脱禁制睁开眼睛。
外面天已经微微亮,屋里却还是黑沉沉的,一个黑影坐在床边,宋挽还沉浸在噩梦之中,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看清这个黑影不是夏桃而是顾岩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