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岩廷绷着脸走到赵郢面前,还是按照礼制,屈膝行礼:“下官拜见太子殿下。”
赵郢心里虽有不满,这个时候也没有直接表现出来,露出不怎么走心的笑粉饰太平,扶着顾岩廷的胳膊说:“顾校尉不必多礼,这几日为了收容这些刁民辛苦你了。”
顾岩廷顺势站起来,看着赵郢纠正:“他们都是受了天灾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并不是刁民。”
顾岩廷说得极为认真,明显对赵郢方才的杀人之举并不认同。
赵郢拍拍顾岩廷的肩膀,说:“本宫方才都看见了,这些刁民不听劝阻,殴打朝廷命官,还企图进城闹事,顾大人和校蔚营的将士们都受苦了,本宫回去后一定会向父皇如实禀告,为顾大人和校蔚营的将士邀功。”
赵郢说着面上带了笑,变相的想用功劳奖赏拉拢顾岩廷,让顾岩廷改口承认他是对的。
不过是死了区区两个难民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然而顾岩廷却没有如赵郢所想的那般谄媚改口,而是皱着眉一脸肃穆道:“殿下,下官和校蔚营的将士受朝廷俸禄是为了护瀚京和昭陵的子民能安居乐业,现在聚集在城楼下的那些难民也是昭陵的子民,他们饥寒交迫、流离失所,有些愤懑怨怒是人之常情,罪不至死!”
说到最后,顾岩廷的声音控制不住拔高,染上三分怒火。
赵郢身为储君,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他这么大呼小叫。
赵郢脸上的笑一点点收敛,表情也变得阴冷,储君的威严释放出来,赵郢收回手负在身后说:“本宫亲眼所见这些刁民在袭击校蔚营的将士,不少将士都已经负了伤,这些将士也是为人子为人丈夫的,顾大人难道觉得他们的性命还没有这些刁民重要?”
“他们每日都在校蔚营操练,体魄比一般人强,手里还拿着兵刃,下官只是让他们不要伤害无辜百姓的性命,并未让他们站着挨打,他们并未处于弱势地位,”顾岩廷先反驳了赵郢,而后提醒,“殿下,官民向来是一体的,您何以会作此对比将他们放到对立面?”
赵郢一直把顾岩廷当作什么都不懂的莽夫,怎么也没想到会从顾岩廷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城楼上还有这么多守城将士,赵郢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绷着脸道:“官民的确是一体的,但这个民指的是顺从朝廷、安分守己的良民,而不是这些乌合之众!”
蛮不讲理!
顾岩廷眼神一凛,还想要争辩,宋挽柔柔开口:“这几日这些难民不是都被收容到一起了吗,今日怎么会又来闹事?”
宋挽身形娇小,被城楼和宋清风挡住,这会儿开口顾岩廷才注意到她,眉心皱得更死。
他不是让她好好待在屋里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顾岩廷分神没有回答,赵郢自以为抓住了漏洞,趁机道:“收容难民不是单纯的把他们关到一个地方,还要让他们安分听话,顾校尉能镇住千军万马,怎么连这点人都镇不住?”
这话带了点责怪的意思。
顾岩廷复又看向赵郢,说:“有两个小孩儿受凉染了重病,需要马上就医,今早我去处理别的事务了,他们等不及这才生了事端。”
“就这么简单?从城中找两个大夫给他们不就好了。”
赵郢的语气轻快,觉得这根本算不上个事儿。
顾岩廷定定的看着赵郢,沉声说:“这场闹剧原本是找两个大夫就能解决的,但现在因为殿下多了两条人命。”
若动手的不是赵郢,而是城楼上的任何一名官兵,顾岩廷上楼后绝对会直接拔刀砍了那人的脑袋。
顾岩廷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压着怒火,赵郢听得分明,看着顾岩廷问:“人已经死了,顾校尉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置?”
顾岩廷说:“大夫还是要请,那两个人的尸身下官会让人安埋,请殿下随下官出城,向还活着的人道歉。”
顾岩廷的语气坚决,没觉得自己提了一个多么大胆的要求,有那么一瞬间,赵郢觉得自己出现幻听了。
这世上竟然有人要他向一群低贱的蝼蚁道歉!?
四周寂静无声,那些守城的官兵也都听到顾岩廷的话,全都被镇住。
顾校尉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他难道就不怕被太子殿下摘了脑袋?
宋挽心底也是一片愕然。
她打断顾岩廷原本是想岔开话题让顾岩廷不要当众让赵郢下不来台,怎么也没想到顾岩廷会对赵郢提出这样的要求。
顾岩廷没有在意旁人的表情和目光,只是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赵郢,没有丝毫动摇退缩。
他一身倦容站在衣着华贵的赵郢面前显得有些狼狈,气场却半点不输给赵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