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周成片的黑暗中,那栋泛着橘色灯光的屋子格外显眼。不同于以往的喧哗,今儿这里静得有些出奇,只有些微声响从屋里传出,进出的人流也是零零星星的。通常,每个人跨进屋子前,都会好奇地瞥一眼姚荡,目光带着些警惕,不像寻常客人。若不是那面写着&ldo;赌&rdo;字的招幌迎风飘着、不断发出&ldo;啪啪&rdo;的声响,姚荡甚至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的确是答应过再也不来这地方了,可是,想必苏步钦也没闲心再来计较她的承诺,她又何必太当真。就不信会一直那么背,说不定能赢到住客栈的银子呢?
终于,她还是硬着头皮走近吉祥赌坊。
&ldo;姑娘,不好意思,咱们关门了。&rdo;一双纤手才刚撩开帘子,便被人生生挡在了门外。
姚荡闻言后,皱起眉头,眼前这人很面生,她来赌坊那么多次还是头一回见他。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转过目光,瞪着不远处那群仍旧处于聚赌状态的人,&ldo;关门?你当我瞎了,那群人在做什么?团团坐吃涮锅?你知不知道我做了多久的心理斗争才进来的,凭什么轮到我就关门!&rdo;
那人冷着脸,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二话不说,直接把姚荡往门外推。
&ldo;大家都在赌,为什么就我不行?我是熟客,熟客呀!&rdo;姚荡死抓着门框,指关节泛了白,她还是固执地不松手。
&ldo;管你是谁,上头有交代,今儿任何人都不接待。&rdo;
&ldo;难不成那些都不是人?!&rdo;
&ldo;对,不是人。&rdo;说这话时,那人的声调变得愈发森冷了,&ldo;怕吗?怕就赶紧走。&rdo;
她不是非赌不可,只是不信自己可以衰成这样,分明向来都通宵达旦的赌坊,竟然都会把她拒之门外?这算个什么事啊,&ldo;我不怕!你也别把我当人看就成了……咝!&rdo;
姚荡的话还没说话,就听闻她忽然打住,脖间忽然传来的冰凉,让她倒抽了口凉气。
她脸色一白,身子也跟着僵住,眼珠小心翼翼地往下移,捕捉到那柄抵在她脖子上银亮细剑。剑身很光洁,甚至还能倒映出二楼的围栏。半晌,她喉头动了动,颤着唇,心惊胆战,却又极力牵扯出干笑,&ldo;有话好说,好说……&rdo;
&ldo;出去!&rdo;剑没有移开,那人仿佛丝毫不在乎是否会见血,握着剑,一步步地逼近。
迫使姚荡不得不往门外退,高出地面的门槛又硬生生地绊住她的脚后跟,害她重心不稳倒在地上。
够了……虽然没有瓢泼大雨天雷阵阵,可她剑也挨了、跤也摔了。英雄!您该出场了吧!
‐‐砰。
正想着,一阵巨响忽然传来,黑影从姚荡的余光间滑过,只觉得有个东西从二楼摔落,重重砸在了大堂的桌上。先前那些聚赌的人身手灵敏地散开,桌子被砸得粉碎,四周却出奇地安静,没有人发出惊诧的嘘声,彷佛对于这种场景皆是见怪不怪了。
为了不要再招人耳目表现得合群些,姚荡赶紧捂住嘴,生怕自己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好奇地偷偷移动目光,看向那堆桌子废墟中的不明物体。
竟然是个人?!显然是被人从楼上扔下来的,二楼围栏边还有个人握着刀,一袭贴身的黑衣,俯瞰着楼下,不愠不火地问了句:&ldo;死了没?&rdo;
聚赌的人群中有一人走上前,探了探,回道:&ldo;还有气呢?&rdo;
&ldo;嗯。&rdo;那名黑衣男子点了点头,视线转向身后那间房间,放低声音说了些什么。片刻后,又拉回目光,冲着楼下的人命令道:&ldo;留口气,毒哑了,送回他主子那儿去。&rdo;
&ldo;……&rdo;姚荡完全有理由怀疑这儿到底是不是平时常光顾的吉祥赌坊?怎么看都像个做人肉包子的黑店!
让她忘了逃又屏息不敢出声的主要原因是,放话的人她认得,是之前那个满身书卷气的账房先生;即将被毒哑的人她也认得,是钦云府的总管。说是总管,可姚荡记得他神出鬼没几乎不管事,钦云府里大小事务大伙还是习惯性地问旦旦。
为求自保,她别过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心想着不要趟这浑水,弓起身,手脚并用地以爬行姿态企图迅速逃离。
&ldo;咦?把那个东西拦住。&rdo;可惜,天不遂人愿,姚荡还没爬多远,楼上就传来了命令声。
可以想见,这一声令下,之前才远离她的那柄剑又一次直指她。
&ldo;你、你……你有病啊!又不熟,做什么拿剑对着我ju花,我还想嫁人!&rdo;装傻,扯离话题,是姚荡唯一想到的应对方法。她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最多以后再也不来这家赌坊了,只求他们别杀人灭口。
&ldo;果然呐,是姚姑娘啊。&rdo;虽然隔着一定的距离,但那位书生账房仍是很快就认出了她。
这不轻不响的语调像是经过刻意修饰的,没有先前那般凌厉,倒是带着几分玩味。声音落下后,他身后屋子里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的破碎声,清脆得很,在这一片静谧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笑了笑,像是就在等这反映,很快就有了主张,&ldo;大半夜的,姚姑娘穿得那么单薄来赌坊,是有什么事吗?进来喝杯茶吧,反正今儿也没什么客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