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礼和善让怔住了,顾北武笑道“我大哥要在的话,周致远免不了缺胳膊少腿。我们家男人都特别护短特别记仇,能动手的绝不动口,还特别有耐心,周致远总不能分分钟待在部队里吧?凭我大哥的能耐,就算为民除害了也能全身而退。现在只要他一根大拇指是给善让面子。”
善让抹了一把泪,她说不出个“不”字。从文明骤然退回野蛮,她恍惚看到十八岁的顾北武和二十岁出头的周善礼,他们靠拳头靠棍棒靠流血去维护自己的信仰证明自己的热情。将近二十年过去,北武却还是要用血来解决这件事,究竟是谁的错?可除了这样,她能怎么还给斯南一个公道,怎么让周致远不再犯?
周善礼没听说过这还有打折优惠的,苦笑着问“打断他一只手行不行?”断了能接好,也算是大惩,总比残废了强。他明白顾北武要的是周致远因残退役,仕途了结,还要周家自己出手。
顾北武摇头“我和善让已经做了该做的,我家斯南比我们想的要勇敢一万倍,派出所也有尽力而为的好警察,但没用。既然法律给不了公道,我只能自己讨回来。”
周善礼瞪着顾北武,半晌后吐出一口气“好你个老顾,你这是硬赶我上架呢。我这就跟你一起上去,大拇指我给不了你,但无论如何,我保证周致远都会退役,行了吗?”
“行。”顾北武得了这句应承,朝善让点点头“走吧。”
善让一愣,看向善礼“对不起二哥,这是我们的事——”她是真没想过要把善礼扯进来。
周善礼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算了,都是咱们老周家的事,你别怪我想躲着老头子就好了,要不是爸出面,那时候我们真捞不出南红。”他也难呐,去年顾南红出事,老头子从来没问过她究竟是不是女流氓,他和善让求着要帮忙,老头子最后豁出老脸找老领导打招呼,最后人跑了,也从没问过他和善让一句,转头把他调去武警,明里是罚,暗里还是给他铺了另一条大路。现在老父亲雷霆震怒,大哥大嫂和他又一直亲厚,他要在场,无论周致远是人是鬼,只会让大家更难堪。老太太特地把他和老三老四赶走,为的也是老大和善让的面子。
周致远被叫到疗养院的时候,在楼下抽了三根烟,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才上了楼。楼梯上两个勤务兵正往下扛纸箱子和一堆木条木板,见到没穿军装的周致远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大门敞开着,屋里灯火通明,烟味还未全部散去。周善礼脸上印着三根手指印,正在给大家添茶。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不见了,换了张不伦不类的方凳替代。善让两眼红肿,靠在顾北武肩上假寐。周善勇两口子脸色惨白地看着轮椅上的老爷子。秘书小林和医生刚给周老将军量好血压,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告辞。
“爷爷,爸,妈,我来了。”周致远走过去在轮椅边蹲下。
老爷子吸了口气,没睁开眼,眉头间的“川”字紧了又紧,摆了摆手。善礼把小林和医生送了出去,关上了门。
刚扫完玻璃的老太太见周致远来了,张了张嘴,回身又上了阳台,举着扫帚三步并两步冲到他身前劈头盖脸地抽下去。
周致远没作声也没躲闪,低着头任由老太太抽了十几下。
善礼赶紧扶住踉踉跄跄满脸泪水的老母亲“妈,您别气坏了身子!”
周老将军突然挥起拐杖,“嘭”的一声闷响,周致远背上吃了这一下,整个人歪在了地板上。
周善勇双膝着地跪在了老爷子跟前,握住了拐杖“爸,我来吧。”他妻子泪如雨下,死死揪住周致远的胳膊“致远,你这为的是什么呀,为什么呀——”
周致远大声喊道“爷爷,我没有!你信小姑不信我,不公平。”
周善勇接过拐杖,扯开妻子,劈头就给了周致远胳膊上一下狠的,周致远捧着胳膊不敢置信地爬了起来“爸,你疯了?你们都疯了吗?小姑被顾北武蒙骗了,你们也跟着上当!”
周善勇气得浑身发抖,嘴唇翕了翕,又是一拐杖横扫在周致远腿上,毫不留情。
周致远单腿跪地,疼得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猛跳了几下,额头上全是汗,他喘了几口气看向顾北武和善让。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屋里倏地静了下来。
周致远松了一口气,嘴角抑不住地扬了起来。没有万一,他不允许有万一。
斯江斯南半夜是被善让摇醒的。
“什么?阿舅被抓走了?为什么?!”斯江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