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和如意绣坊合作的事,家中好的绣线等所需用品都是现成的,最后就定了由苏娘子给金县丞的夫人送一扇桌屏,再附一套银饰。
苏染染自己不敢碰针,就在旁边给她娘打下手。
石青上门来的时候看到了,接连两日都主动过来帮忙,到了第三日,苏染染竟然委婉的开口劝她还是先忙自己的事要紧,不用再过来帮忙了。
石青笑而不语,下晌的时候又来了,苏染染没有再说什么,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因为石青在这里,就事事都顾及她的感受,甚至连自己手头的事都放下了。
苏娘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越发疑惑。知女莫若母,她早就发现了,最近女儿与石青不像从前那般亲密了,虽然也会说说笑笑,但就是感觉不太一样了。之前她一直以为两个人闹了什么小别扭,现在看着却是不像。
这一日,等到哄睡了两个儿子,她就特意去了女儿房中,开门见山问了苏染染。
苏染染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还是娘厉害,这都看出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觉得阿青姐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了。有的时候,她看我的目光还怪怪的。我能感觉到,她心里和我已经不像从前那般要好和亲密了,我试了几次,也不愿意一直上赶着凑上去了。”
因苏染染也说不出具体事例来,苏娘子便只泛泛的说了几句诸如两人一起长大情谊难得,要好好相处的话,就回屋去了,还当做笑谈一般跟陈大勇提了几句,自己却下意识的受了苏染染这些话的影响,忍不住留心起石青来。
苏染染会下意识的与石青疏远,是因为她终于想起了那件被她遗忘了的事情,也终于解开了她一直觉得上辈子家里银子对不上数的谜底。
上辈子,大概就是年底的时候,她爹有一段时间和石家伯父走的挺近的,两人常常一块出门,还经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后来,她爹有一天就拿回来一本书放到了顾策的书房,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
偏巧那几日她一直缠着顾策教她画画,顾策被她缠的烦了,就找了借口在徐夫子家住了好几日才回来。
顾策回来之后,自然发现了那本书,也发现了那本书被人弄湿过,有几页墨迹都污损了,看不清原本的字迹是什么了。
苏染染看他气的发抖的模样,吓了好大一跳,赶紧站出来承认了错误,说是那本书是她去他书房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弄湿的。
她想起来,那日顾策咬着牙瞪了她许久,然后才慌慌张张拿着那本书出门去了,又是好几天没有回来。
其实那本书不是苏染染弄湿的,而是石青弄的。
那段时间她总是趁顾策不在家,跑到他的书房中看画。有一日石青来的时候,她正好也在书房,石青就进去找她,两个人一起在书房呆了大半天。结果石青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发呆,还失手打翻了茶杯,弄湿了那本书。
石青看到弄湿了书,当时就吓坏了,一直哭着说对不起,还苦苦哀求她不要将事情说出去,最后是苏染染答应了她,若是有人问起,她就说是自己弄湿的,石青这才不哭了,肿着眼睛回家去了。
后来,石青还因为这件事,送给了苏染染一个绣工特别精致的荷包,还顶着被孙氏骂,主动上门来陪她玩了好几天。
这件事,原本苏染染早就不记得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那本书有多珍贵多值钱。
直到石大富年前的时候上门来,和陈大勇说他将那搬家的大活给推了,就因为害怕中途出了闪失赔不起,然后顺嘴提了一句什么青山居士的名号,被顾策听到了一脸羡慕,说那是当代一个大儒,人家的随便一本文集都值上百两的银子。
顾策还夸了石大富有大将之风,拿得起放得下,语气里对他推拒了这笔生意的做法满是赞同。
苏染染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对方这样的人家,会找人帮着运送东西,这事本身就有点奇怪。按说这样的人家,自己府里就有家丁护卫,根本犯不着出去找人护送啊。
她当时听了这番对话,就愣在了当场,终于想起了那本书的事,还有那本书上青山居士的印鉴,更想起了石青来找她玩那几天,她爹娘好像都正好去了石家串门,一呆就是好久。还有那年春节,一家人除了她连新衣裳都没做,她娘还不让她再靠近顾策的书房了。
她大致猜出了事情的经过,也猜出了她算出来的家里莫名少了的至少一百两银子哪里去了。
上辈子,石大富应该是接了这搬家的生意,还和她爹一起开了人家的箱子拿了那文集给顾策和石大宝。然后,因为她替石青认下了弄湿书的罪名,她爹娘替她赔了这笔银子,却瞒着她这件事没有说。
从前的她,真的是又蠢又无知又不懂事。
从她记起这件事起,每次见到石青,就情不自禁的会想,这一切阿青姐是不是都是知情的?关于那本书的价值,还有后来她家赔付银子的事,她都是知道的吧?她天天上门来陪她,其实是怕她知道这件事,会说出真相来吧?甚至爹娘瞒着她这件事,会不会也是阿青姐和他们说了什么。
可惜,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不会再发生了,一切都只能是她的猜想,永远也不会有人给她解惑了。
因为这件事,苏染染情下意识的与石青疏远了许多,却不会因为上辈子一件无法证明的事就给这辈子的石青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