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俯身,依旧那般起手,只是这速度完全没了头三次的迅捷,眼下只怕那些个会点儿假把式的巡山小卒也能一拳把良下宾打倒。
良下客更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看着这个完全没有当年那般飒爽的二弟,慢条斯理的一脚踹出。
可怜良下宾,连让自己大哥动手的资格也都没了。
这般轻描淡写的蔑视,良下客嘴角挂上一丝鄙夷的笑意,颇有深意的扭头斜斜看了夜三更一眼,若有所指般说道:“二弟,你是不是受了何人蛊惑才与我如此?莫要再如此执迷不悟,我们静下心来好好说说不行?”
不得不说良下客的确厚黑,即便被弟弟当众揭穿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也还是一副坦然模样,仍不忘给自己洗白,往脸上贴金。
“受人蛊惑么?”良下宾复又挣扎起身,“那也是受我良家先辈冥冥之中驱使,好叫我续良家百年香火!”
“爹!”父女连心,良椿似是预料到接下来的发生,又一次惊呼,连得身旁将要哭昏过去的娘亲都无心看护,竟挣脱夜三更束缚,身形前冲。
“站住!”良下宾一声厉喝,吓得良椿怔立当场,印象里,这可是自己父亲头一次这么吼自己,一时都忘了做什么。
良下宾捂着肚子的手下垂,轻咳,这次竟还带出血来,顺着嘴角流下。
良下宾看向夜三更,语气平淡,“三公子,这次要谢你搭手,只怪良某痨瘵身子,无法与你畅快把酒,十八年后,定要找你痛饮三百杯!”
说完一揖,抱拳躬身。
“相公,别打了。”若不是夜三更扶着,李观音站都站不住,哭声都没了气力,只是流泪。
良下宾强颜,硬硬压下快要挤出喉咙来的咳嗽,扭头看向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儿,道:“不打,你娘俩还得受气。”
“我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可就真让人笑话了。”
“观音,你家相公还有没有当年抢你上山的风采?”
“红药,你爹可真没你想的那般窝囊。”
“大哥,回头无岸了。”
良下宾的碎碎念,惹得李观音还是没了力气瘫坐地上,吓得良椿只是呆愣,引得接引坪下众人心颤。
“三公子,这般仗义任侠,真性情。”
“三公子,认识你还没十二个时辰,良某太亏,只亏晚二十年遇你。”
“二小姐,谢一曲阳关。这三叠太重,我担不起。”
良下宾双手环举,与肩平行,看着被稀薄乌云遮住的日头,闭目。
“我良下宾,今日愿以死,散我四十余年功德,借天威,正我良家门楣!”
风再起,衣摆烈烈。
风骤疾,枯树招摇。
乌云更厚,连得正欲露脸的日头都没了踪影。
“嘭!”
只剩风声的接引坪上又突兀清脆响声。
有弦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