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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后,南下之行就变得很顺利。
因为是求师之旅,所以特地把中转地设在了船山县。
这里有赫赫有名的船山书院,也是当年岑驸马求学的地方。
到山脚下时,李靖梣望着那半山腰处,犹如隐士般栖逸在林中的青瓦白墙,心中竟也生出好一番别有滋味的回忆。
记得当年她来此时,尚是孤身一人。故地重游时,身边却多了至关重要的两个人。这种后来的满足和当初的空寂交织在一起,竟然瞬间就洇湿了她的眼眶。就好比两张纸,一张承满了眼泪,一张满载着欢笑,本来不相干,然而交叠在一起时,却是眼泪浸透了欢笑,连幸福也是湿濛濛的。
“怎么了呀?”岑杙瞧着她鼻头上异样的红,拿出了哄清浊的架势,小心呵护着她逐渐扩散至整个眼圈的水势,不让它决堤。
女皇陛下心里像吃了山楂似的,酸酸的疼。但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失态掉眼泪,就催促她:“啰嗦什么?还要不要上山了?天都快黑了。”
“哦……”
因为山上客舍有限,大部队只能驻在山下了,女皇一家三口只带了居悠和镜中上山。
开门的小童,看到客人递来的船师姐的荐信,立刻引给了院长。这院长是当年教过岑杙的一个夫子,现在白胡子已经一大把了。看到她时,双眸一亮,又看到她这拖家带口的阵容,登时就洞悉了女皇的身份,诚惶诚恐地将她们请入了状元学舍。
所谓状元学舍一共有两间,一间是她的,一间是师兄江逸亭的。当年江逸亭和她连续两届先后考中了状元,自此船山书院的名声便被彻底打响。近年来又出了一个叫杜凉邦的状元,从此船山书院,就再也摆脱不掉状元书院的美名了。
而随着她和江逸亭二人入朝为官、封侯拜相,这两处毗邻的故居便又愈发显得重要起来,乃至被单独辟了出来,垒了道围墙,称作状元学舍,仅供学子们参观瞻仰。而今倒是方便了女皇驻跸。
岑杙一进来就像回到家一样,把小皇太女放下来,牵着她往学舍走,“走,快去瞧瞧,这里不会又被你娘亲搬空了吧?!”
她当然只是调侃,但女皇却变了脸色。
在误会她“离世”的那几年,女皇像风一样在全国刮了一圈,把她留在民间的痕迹全都席卷入了宫,就连羊角寺里的破袈裟、烂木鱼都没放过。而这处声名显赫的状元学舍,很难不被她重点照顾。
然而进到里面去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完好并没有损失什么。淡褐色的地板还是当年她给书院赚来第一桶金时,为了给师生们改善生活,特意命人翻修的,挑的是自己喜欢的颜色,用的也都是上好的西南桦木。现在看仍是纹理如新,纤尘不染。一张红木书案上,笔墨纸砚齐备,竟然还有自己当年闲来无事刻就的一枚小印。岑杙纳闷,这么值得留念的东西,女皇竟然没有搜刮走,以她惯在自己这里顺手牵羊的秉性实在可疑!李靖梣后来自己解释说,当年确实差点忍不住就给顺走了,但是听到别院里学子们志气昂扬的读书声,总得给后生们做个榜样,就强行忍住了,岑杙差点没笑死过去。
书案后有一个月洞门似的罩子,隔开了外室和内室,内室是卧居之地,一张窄木床上枕被都用青布裹着隔尘。里头还分了一间小小的浴室出来。
这样识大体、懂分寸的布置当年便深得女皇陛下的喜爱,如今见了更是舒心。
这便是学舍的全部了,面积虽小,五脏俱全。坐在学舍的窗前,能够一眼看到院中那株花簇拥冠的梨树,风吹过来树下像落雪一样,意外的是雪下竟还站着一个青衣黑帽的小书生,皮肤白白的,脸蛋稚嫩的很,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少年和居悠说着话,自称是这里的学子,院长特地让他来帮忙收拾东西的。细问之下才知是书院里半工半读的学生,靠着平时帮书院做一些杂务来抵消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