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年年霎时苦了脸。
她连自己是怎么走进这条小巷的都记不住,再继续,能往哪儿继续?
可她又不知道怎么跟裴朗说。
放手机的口袋一震,阮年年几乎是迫不及待把手机掏出,看了眼上面的联系人备注,小声开口:“我妈妈。”
偏过头小声接通,乖巧地嗯了好几声才把电话挂掉。
“我妈妈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她红了脸,知道裴朗面上看着冷,私底下却十分照顾她,不敢抬头,悄悄攥他的衣角,“我们回去吧,我妈妈和阿姨该担心了。”
好声好气,透露出隐隐的讨饶意味。
像一只和主人撒娇的小猫儿,躺在午后的阳光底下嫩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叫,收敛全身的利爪,只探出软软的梅花垫,在人的心头挠上一爪子。
被攥了衣角的少年身形微顿,手掌抬起,又放下,半晌后沉默地转身带人回家。
阮年年赶紧跟上。
“年年开门,阿姨给你们送点零食。”何梦君抬手在门上敲了敲,知道自家儿子的坏脾气,笑意盈盈地喊屋里的另外一个人开门。
“来了,阿姨等等。”被林梦君点了名,阮年年手忙脚乱地从作业堆中抬头,高声回复。黑色水笔搭在米黄色的草稿本上,头顶暖色的灯光氤氲在秀气的字迹中。
林梦君把手中的吃食递过去,站在门口探头往屋里看了眼,见裴朗真的在认真学习,心里止不住的高兴,“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再学。”
又怕自己会影响到两人的学习,催促阮年年赶紧进屋,“阿姨和叔叔就在客厅看电视呢,年年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说,别跟阿姨客气。”
阮年年开了个门,两分钟不到就带着一堆吃食和一耳朵的叮嘱回来。她把东西往裴朗面前推了推,“阿姨刚刚送过来的。”
裴朗用牙签叉了块水果吃,又把东西推到她面前。
手指一敲桌面,“给你就吃。”
阮年年小小地应了声,没有刚开始几次的局促,也叉了块水果小口小口吃起来。
吃到一半,裴朗突然起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懒洋洋地坐在电脑桌前,四肢舒畅地敞着,银色的打火机在手中随意把玩,要点不点的模样。
模样好看的人连抽烟都有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吸引力,干燥的手掌,修长的指节,清晰的脉络,手上的骨节分明,懒懒夹住细长的香烟,是那种隔着人山人海也能被一眼挑出来的俊俏。
拇指一按,咔擦一声轻响,人山人海远去,明亮的一点光晕中,亮色的火焰从银色的打火机上突兀迸现,转瞬便带来袅袅的青色烟雾。
阮年年欲言又止,连带着嘴里的东西吃着都觉得没有味道。
裴朗烟瘾不重,极少会在家里抽,算上转学那次,这是阮年年第二次当面看到他抽烟。
她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十分乖觉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等裴朗摸出第二根烟的时候她没忍住,窝在小小的椅子上期期艾艾地开口,“抽烟不好。”
第一句话说出口,剩下的话就没有那么难开口了,几乎是补救一般,“裴朗,你还要吃水果吗?”吃了水果,应该就会不想抽烟了吧?
阮年年的声音很软,像初春时节拂过大地的春风,嗓音刻意放低的时候更显得柔和无害。
像哄谁家调皮的小孩,初春的风叩开野外干燥的土地,引来淅沥沥的春雨,润湿土地,把生命的种子播下,然后发芽开花。
好似承受不住新生命的发芽成长,裴朗挺拔的身子往椅背里陷得深了些,一手夹着未点燃的香烟,他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连绵不断的咔擦咔擦声中,跳跃的火焰在眼底明明灭灭。
脚一蹬地,回头便看见书桌旁的少女紧张得直抠手中的笔,静谧的夜色中,白皙泛红的脸庞堪比枝头初初承露的花枝,鲜嫩得让人晃神。
裴朗走到阮年年的面前,居高临下,用目光轻而易举将人困在方寸之间。
被陌生的烟草味道包围,阮年年惊得瞪大了眼,她忍不住屏住呼吸,脸色涨的通红。
裴朗蹙眉,手指不耐地敲打桌面,“还怕我?”
阮年年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没有”,手忙脚乱地摆手,差点把桌上的东西都打翻在地,懊恼地低头,声音轻的像说给自己听,“我没有怕你。”
她知道裴朗是个好人,对方帮了她那么多次,她早就已经不怕她了。
可她就是在他的面前犯怂。不仅犯怂,心跳还跳的乱七八糟。
慌乱间眼前出现一个红色的烟盒,烟盒上放着小巧的银色打火机,裴朗懒洋洋的嗓音从头顶漫不经心地传来,“暂时你帮我保管。”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就当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