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玓不说他想去长安,并不只是为了科举,也不说他其实对科举没有太深的执念,他只是慢慢地吃完了一杯茶后,对卢文贺说道:“你觉得公平吗?”
猫耳动了动。
卢文贺明了他的意思,嗤笑了两声:“难道要让我怨恨不会投胎吗?可我的家境如此,能供我吃喝,能让我读书,还有家奴伺候,已经比许多人要好上不少,人心苦不知足。”
可纵然他如此说道,眼里犹有不甘。
有人生来龙凤,有人生来爬虫,这世间是如此不平。
虞玓斟了杯茶,微凉的指尖搭在茶杯上,透过卢文贺的方巾看到蹲在窗边缝隙的一双猫瞳。那猝不及防的直视确实容易唬人吓一跳,幽绿亮光飘在半空中,在阴暗的角落里发着光。
他偶尔总觉得大猫像是在监视他。
虞玓说:“卢兄,其实某并不在乎我到底能不能考中。假如某当真不成,那便回来石城县内做一个农家翁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可是条理清晰,显然是真的想过这件事的。
作诗读经,针砭时弊,进士明经虽有不同,到底殊途同归。二者皆难,到这般程度,很难与极难并无太大差别。
“可是……”卢文贺还想再劝说。
虞玓摇了摇头,虽然神情依旧淡淡,可卢文贺知道改不了他的主意了。
阿娘阿耶希望虞玓活得好好的,那么他就会安生活着。可他向来没有做什么的冲动,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虞玓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他似乎没办法感觉到激烈的情绪,犹如有一层淡淡的隔膜让小郎君无法伸手,也无法让抱着他的阿娘莫哭。
除了父母的去世。
那让虞玓知道什么情绪叫伤心。
但是那日在虞玓走出县衙,他听着李连青轻描淡写地描述着那些人命,亲眼看着那些那些渺小人物被肆意践踏的瞬间……虞玓似乎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是某种没办法用语言描述的情感。
或许应当是愤怒。
虞玓不清楚,但是他改变了主意。
如果与百姓相关,如果需要触碰到官场,如果想知道这是怎样的天下……如果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靠着读书。
那便去读书吧。
而虞玓要么不做,要做,向来便要做到最好。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