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念风觉得有趣,还故意用阴气勾那些萤火,一不小心,阴气又缠到少年身上去了。容念风:“……”他讪讪地把阴气收回,若无其事地问:“唉,那只妒鬼,你唤什么名字?”少年转头看他,似乎是没发现方才的小插曲:“没有名字。”容念风笑了:“我也没有名字。”两个没有名字的鬼,就这样挨在一起了。容念风本来以为少年会很快就离开的,没想到十几日了还没走,破了洞的庙顶依旧没修好。称呼就成了问题,容念风躺在坑里翻来覆去,不知道要怎么唤少年要好些,翻啊翻啊,他忽然从破洞里看到了很多星星,连在一起,就成了长长的星河。容念风眨了眨眼,他的额发被风吹起,笑着问:“你喜欢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少年闻言,顿了下说:“树叶。”容念风惊讶:“树叶有什么好喜欢的?”少年说:“自由。”少年说这话的时候,衣袂翻飞,风也是柔的,月光洒在他俊美的脸上,容念风怔了下,莫名觉得,他应该更好看的,要比现在更好看些。容念风说:“好吧,那你以后就叫叶星星了。”少年一瞬间都懵了,好久好久才摸了摸耳尖,语气里都带了笑意:“也太难听了。”容念风张大了嘴:“哪儿难听?!”少年没说话,容念风蔫巴了。少年道:“叶星辰吧,叶星辰要好听些。”然后容念风开心地在坑里滚了两圈。…“他是冷的,牵起来也是,抱起来也是。”——叶星辰。这几个月来魔界愈发猖狂,鬼界也没能幸免,好多魔涌入鬼界,听说连那个青面獠牙的魔族圣子都来了。容念风双手撑在庙顶上,远处蝉鸣,萤火点点:“唉,你要小心些。我听闻那圣子可厉害了,像你这般弱不禁风的小鬼,被抓了怕是会魂飞魄散。”叶星辰咳着,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容念风都觉着奇怪,怎么会有人成了鬼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叶星辰缓了缓,问:“若他还是抓住我了怎么办?”他的脸好看,眼睫是一根根分明的,似凤凰的羽,望向人的时候,眸里含着的霜就一点点化开了,温亮柔和。容念风不自在地转头,似真似假道:“躲在我身后就好了。”叶星辰眉眼都弯了:“好啊。”他说得轻巧,容念风以为他不信他,就把寄无唤出来,他微动指尖,不远处的树叶发出哗哗声,落了一地。“我很厉害的。”容念风不爽道。“嗯,很厉害。”叶星辰的目光落在了寄无上,容念风笑了笑,朝他抬下巴:“伸爪。”话落,叶星辰也就乖乖张开手了。寄无停在了他的手上,叶星辰垂下的眼睫微颤,和容念风冰凉的气息不同,寄无带着些许温热。容念风说:“这是用我的骨头炼制的。”叶星辰稍顿,以为容念风在说笑。见他不信,容念风当着他的面把脚上的骨头掰断了,血沿着快要补齐了的破洞滴答滴答的往下落。叶星辰惊了下,下一瞬,容念风脚踝上长满了彼岸花,又迅速凋谢,只见断骨处竟又重新长了新的骨头。容念风得意洋洋:“和你说了我很厉害,我以后可是要做鬼君的。”自六十年前五界大乱,魔界把鬼君杀了后,鬼界就没有新的鬼君了。他们彼此厮杀着,都想坐上那个位置。容念风本是想听叶星辰夸他的,没想到叶星辰却问:“疼吗?”握着半截白骨的容念风愣了,他有些茫然,好半晌才慌忙起身:“…不疼。”血染红了他白皙的脚踝,容念风是鬼魂,怎么会疼呢?可能是太慌乱的原因,容念风现在都是大鬼了,还是被绊了一脚,然后摔在了快要修好的庙顶上。破庙又成破庙了。容念风从破洞跌落下去,这一瞬,他忘记了如何用阴气,忘记了如何御剑。他听见了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他心想,算了,反正也死不了。就在要砸在地面之际,一袭白衣的少年比他坠落得更快,搂住了他的腰。少年的身后,是一轮圆月,和满天星星。容念风觉得自己想来是出现了幻觉,否则他怎么会觉得少年的胸膛是热的,而他的心跳得如雷振鼓。他撞进了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把手里的半截白骨递给叶星辰,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要吗?”空气凝滞了瞬。良久,耳旁落了声轻笑。叶星辰说:“庙又破了。”容念风抿唇:“嗯。”“再修会儿吧。”他说。他们静静地相拥,红意爬满了脸,少年的心事落在牵着的手和颤着的眼睫上,在破败的神像前,藏也藏不住。…“亲起来也是,他有点可爱。”——叶星辰。从此,容念风身后就多了只妒鬼。十三号鬼山的鬼最怕的两样东西,一是魔,二是红色彼岸花。每次黑衣少年拿着剑吞掉一只又一只的鬼魂时,白衣少年就会在不远处,寻块石头坐着,白皙纤细的手腕托腮,撑在膝盖上,直至黑衣少年懒洋洋的拖着剑走到他的跟前,他才会回神,又变得病怏怏的。红色的彼岸花摇曳着,裹挟着清幽的冷香。他们一人背着剑,一人叼着狗尾巴草,踏着枯骨腐肉,血染山河。后来,容念风真当上了鬼君。那是他们一起走过的前世篇(三)“他知道我是谁了。”——叶星辰。某日,鬼界竟然下了雪。除了在凡世的那三年,容念风已经很多年没看过雪了,他不知从哪儿寻了两个面具,然后趁没鬼发现和叶星辰从后宫翻了出去。那时,他们坐在高墙上,漫天大雪纷纷扬扬,落满了整个鬼界。容念风跳了下去,仰头看着眉眼微弯的少年,催促道:“你快下来啊。”叶星辰就这样看着他,似乎能看很久很久,他说:“如果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