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动不动盯着她。“你觉得是孤?”“不是吗?今日我吃了你喂的水,用了你送的膳,服了你递的药,不是你,还有谁?”指尖传来她身子的颤意,揪得他也心痛起来。“是北燕王爷,他给你下了蛊,你今日只见过他罢?”他试图解释。“可我都不曾与他接触!”她扬了扬声音,却含着浓浓委屈,“还是皇兄总觉得,我会与旁人有什么?”“你觉得孤需要以这样的下作手段对你吗?”他眉眼间带着戾气与沉痛,连一贯寒彻的声音都有些哑。“呵。”她冷笑一声,撇过头去,流下一行清泪,“皇兄近日不是惯会羞辱我——”没等她说完,他便托起她的后颈,俯身侵略性十足地吻了下来。趁她呜咽之时,舌津滑入其间,堵住了她的全部挣扎。他如暴风雨般强势地席卷她的唇舌之后,却忽然尽收了霸道的占有,转而变为温柔舔舐。那双大手不知何时竟握住了她的细腰。晓梦蝴蝶(一)男子的体温透过寝衣传了过来,没由来地让她心尖一颤。今夜她所感受到的一切,都与四月十九那日截然不同。不同于那夜满室明亮和暖的龙凤烛光,今夜,她眼前只有黑得深不见底的床顶,窗外月华如水,透过窗纸,柔柔落了他们满身。也不同于那夜红绫下交织的强势与被动,占有与无奈,今夜,清辉与阴影的交错之间,她与他离得极近,仿若一对真正相恋的情人。近到能看清他纤长睫翼随之轻颤着,扫过她的脸。他没有看她,始终闭着那双比夜色还要深沉的墨眸,盛了满腔的缱绻,宛若一个耐心的夫子,引导她如何回应这个温柔的吻。她连眼睛都忘了眨,只静静地凝着眼前占据了她全部视线的男子,仿佛置身于浅海之中。海风裹着海浪,一波一波地浸润过她的唇瓣,再向四周蔓延开来,连她的心仿佛一点一点被浸润,变软,直至化了。忽地,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的双眸。长睫宛若轻羽一般轻扫了几下他的掌心,最后安静地落下。黑暗之中,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渐渐坠入更深的海里。她眷恋温柔的海浪,不自觉地以柔软的唇舌去回应,去挽留。周遭的空气逐渐稀薄,微微的窒息感令她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升腾起一种别样的感觉——陌生而难耐。海浪渐渐没到了她的鼻尖,眼睛,额头,最后忽地将她托起。于是浪潮往下褪去,滑过她的脖颈与锁骨,落至月色勾勒出的曲线间。黑暗里,她被海水裹挟着,密不可分,她想说些什么,可恍恍惚惚间,张口却只剩轻喘。她甚至不敢大声,怕惊扰了已经沉眠的动物。潮湿、绵软、纷乱、温热。她甚至能听见海浪轻柔落在自己身上的声音。她的理智一点点被蚕食干净,慌乱的呼吸与心跳声被不断放大,最后不自觉地抬起手臂,想要紧紧拥住那片温柔的海水时——一切却戛然而止。她疑惑地睁开眼睛。他望进她失神迷蒙的杏眸,里面盛满了今夜的碎星,好似一个被困在无边无际的海里的迷航之人。走投无路,于是对他缴械投降。他就这样垂眸凝着她,不知凝了多久,唇角蓦地噙起一丝浅笑,而后抬起指腹,拭去了她微微张开的唇瓣上的晶莹。而后他起了身,自柜中丢给她一件干净的寝衣,转身出了门。她一动未动,带着丝丝缕缕凉意的寝衣仍落在她尚有些温热的身体上,殿门叩上的吱呀余音还回荡在耳中,只上下起伏的胸口暴露了她此时的茫然无措。她把散着淡淡梨香的新寝衣抱在身前,在偌大的床榻上蜷成一团,自眼角落下了一滴泪。她忽然懂得了季珣最后映入她眼瞳中的那声轻笑。那笑宛若无声的讥讽与嘲弄,字字句句地告诉着她——“季持盈,孤不需要用这样的下作手段,照样能让你动情。”她甚至能想象出他这样说话的语气和神情。情动未满的空虚和羞耻一同将她席卷,她有些绝望地想,她只与他试过一次而已,仅那一次,她便如此经不住撩拨了吗?这样的事情,真的会上瘾吗?季珣将自己整个人浸在冷水里,不论睁眼还是闭目,都是她今夜情动的模样。当她脸色绯红,望向他的眼睛时,他的心何尝不因她而慌乱?可他不能乱。他怕他一旦失了理智,便弄丢了她。若他先前失了理智,情蛊便会要了她的命,若他后来失了理智,她便不会相信那蛊非他所下。他怎会这样对她?他怎么舍得这样对她?她怎么舍得……这样诘问他。不知过了多久,他剧烈的心跳才缓慢平息。他换了衣,走回她的殿门前,刚想要推开门,手却滞在了半空。还要进去吗?他自问。可终究犹豫不过片刻,他还是推开了门。持盈蜷在床上,不知发了多久的呆,本以为他不会再回来,却没想到他真的来了。她忙闭上了眼睛,背对着他,佯装睡去。她察觉到他在她床前静静伫立着,良久,手指轻轻拂过她的侧脸。“睡了吗?”她尽力稳住呼吸,并不回答。他看破不说破,只掀起了被子,轻手轻脚地钻了进来,强劲有力的手臂揽过她的腰,将她捞入怀中。男子身上的凉意与她温热的体温渐渐相融。他抱得越发紧,似要将她融入骨血中去。她衣柜中的新衣全是他命人剪裁,都是她往日里喜欢的式样,还特地熏了她最爱的梨香。可她这几日都与他呆在一处,原本清甜的气味也沾染了些他的冷淡。他抵着她的颈窝,细细嗅着。她软在他的怀中,不敢挪动半分,生怕被他发现自己只是在装睡。良久,却听他吻了吻她的耳垂,轻声道:“孤不会让你有事的。”有事?什么事?她心间浮上疑惑,却无法问出口。那药令她最难受、最丢脸的时候,不是已经过去了么?耳畔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想来他已经睡去了。她垂眸望着他揽着自己的手臂,自知他不会再折腾自己,便也安心地闭了眼睛。日光暖风照颤了一簇簇桃花,贺九安正立在东宫书房门前,踌躇一番,仍是上前叩了门。“进。”屋内,季珣的声音淡淡传来。他推门而往。殿下素来不喜人多,此时书房内一片静谧,他绕过绘着山水的屏风,一眼便望见了袅袅白烟后,沐浴在光下的季珣。“殿下单独传唤臣,可是有要事?”这些时日,他身为太子心腹,正忙于北燕一事,又与他生了嫌隙,难免有些疏远,细细算来,已是数日未曾单独会面了。他将手中的狼毫搁在笔架上,抬眸望他。“有。”青衣少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季珣并未介怀,只问:“你可知昨日孤夜闯养心殿一事?”他垂眸盯着落在地板上的阳光,其间纷飞着数不清的微絮。“知晓,殿下属实莽撞,这可不是殿下往日行事之风,想来……是公主出了事?”提起那个称呼,他心中一酸,抬起眼来,“她怎么了?”季珣望着那双藏不住关切的清眸,把昨日之事一五一十道了一遍,只在暂缓之法一事上,突如其来的私心令他改了口。“方归云暂无此蛊的解法,可却有一缓解之策。”“什么?”贺九安下意识往前去了一步。季珣凝着他泛着轻波的衣摆,幽幽道:“取倾慕她之人的指尖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