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你没有旁的条件吗?”她唤住持盈。“条件?”她错愕一瞬,“殿下纳人,自然是以殿下喜好为上,我能有什么条件?只是那花的幕后黑手,我定是要查的,不仅是为我自个儿洗冤,更是为妹妹正名。”说罢,她转身走了。她那时便有些悔。众人都说太子与太子妃的情分不一般,若她早知如此轻易,倒也不必折腾。听完张芸芝的一番话,季珣冷冷地凝着她,一字一句道:“太子妃,你没什么好解释的吗?”谁料下一瞬,持盈却以手掩唇,满目不可置信。“殿下,这不是您的意思吗?”张芸芝讶然抬头,望着眼前她思慕已久的男子,可那男子的目光,却半分都没落在她身上。只见太子妃眼中泪光闪闪,当即跪下道:“您席间替我解围,事后问我讨要谢礼,难道不是想要张妹妹入宫侍候么?臣妾都依您的意思,献上这份大礼,您为何还要责我?”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道:“滚出去。”“好,臣妾这便滚……”说完,持盈拔腿便走。他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腕子,回头对跪着的张芸芝道:“把你的衣裳穿好,滚出去。”她身子一抖,双肩轻颤,哀求般地唤道:“殿下……”这一声又怯又酥,任哪个知道怜香惜玉的男子都会心软。然而,季珣却沉了声音。“别再让孤说第二遍。”张芸芝垂了眸,面色十分难堪。她颤抖着拨上外衫,略显狼狈地跑了出去。“殿下的威风可耍够了?”她凝着环在她腕子上的修长手指,淡淡道。“那你可演够了?”殿门“砰”地一声自内关上,他把她拉至身前,眼底翻涌着怒火。“你今日究竟什么意思?”他怒视着她的眼睛,却仍是无波无澜。“殿下不是有许多不得已而为之之事吗?我也是。”她垂着眸道。“她的心思昭然若揭,我若不把她带回东宫,岂非真的坐实了我善妒焚花之名?”“所以你便把你的夫君推给旁的女子吗?”他的呼吸急促了些,“难道孤是秦楼里的小倌,由得你让来让去?”她抬起眼来,微微蹙起眉:“我有时候真的不懂殿下究竟想要什么。那日你同我说你有苦衷,有谋算,让我做一个懂事的太子妃,如今我按着你的意愿行事,你怎么又不乐意了呢?”“你……”他一时气急,撇过头咳了起来,手心微张时,窥见其间的一抹血迹。他不动声色地合了手。“好,纵然你今日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你……那你……”他指着那张待客椅,“你坐在这儿亲眼看着,心里就没有一点难受吗?”殿内静默许久。“殿下,久居宫中之人,还应当有心吗?”她轻轻地问。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哂然一笑,起身往殿外走。他抑住心中上涌的气血,往外追了出去,再次把她的手腕攥入掌中。“阿盈,孤会放了叶贵妃。”“又是需要时间,对么?”她回身望他,“你是知道的,她有时候虽然说话不大好听,可从没那么多坏心思,你为何要这样待她?”她问出这句话时,似是想到了什么,“为了那日我与九安哥哥大婚时,花轿中的偷梁换柱,对吗?”他沉默不语。“罢了。”她冷冷一笑,“既然殿下把什么都算计进去了,不妨也把我的真心算计来便是,届时我如张小姐一般对你死心塌地,何故还要与我说这些。”她轻轻挣开他。“我自己身上尚且背着许多焦头烂额之事,便不同殿下浪费时间了,殿下早些歇息罢。”他默默看着她的背影转过回廊,走过锦鲤池,自廊下消失不见,对不知何时候在一旁的宋池道:“孤明日与鲁墨一同去见她。”“殿下,可您的伤……”他摆了摆手,“鲁墨不知今日发生了何事,纵然他精通工农,也难以梳理其中关窍。”“是……”他刚转身,却想起了什么,回首道:“张小姐是如何得知东宫暖池中有蝴蝶一事?还有之前藏书阁一案……宋池,你这差事是当得越发好了。”“臣该死……”“你等一等再死罢。”他抬指解下外袍,径直丢在地上,“把这衣裳送去焚毁罢,旁人碰脏了。”“是……”持盈回到寝殿,才发现腕上竟有些许血迹,她本以为是自己受了伤,可翻来覆去瞧了半晌,也不曾见到伤口。难道是季珣的?她凝眉细思片刻,想起他右手上的那道伤。这么些时日过去了,难道还没好么?罢了,担心他的人又不止她一个,她上赶着做什么?明日还有要事要处理。她用清水濯净血迹,躺在床上阖了眼睛。翌日,赵岚果然早早入了宫,她着急忙慌地洗漱罢,便与她一同往贺府去,谁料刚传了帖,不一会儿,小厮便匆忙跑来。“我们大小姐今儿病倒了。”赵岚扬声道:“什么?病倒了?”她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脆生生的女音。“没关系,我姐姐已经托了我,陪你们一同做个见证。”她们循声望去,见来人正是贺秋。贺秋深深望了持盈一眼,各自走向各自的马,经过她时,小声道:“我带你去见一人,你跟着我罢。”持盈疑惑望她,却见贺秋十分笃定。可她今日约了鲁伯啊……上路没走多久,她的疑心便消了。只因贺秋带着她去的,与宋池塞给她鲁伯的地址,竟是同一个方向。她想起贺秋赠她的袖箭。也难怪,她那样的天赋,与鲁伯相识再正常不过。可为何从未听鲁伯提起过呢?贺袅袅昨日应承下这个差事,怕就是为了今日让贺秋代她出面帮自己。她们又为何帮她呢?三人来到一处山下,又废了小半日爬至山头,这才到了一处茅草搭的屋舍。赵岚素来金尊玉贵,以手为扇,扇了扇自己的细汗,道:“你们所请之人,就住在这里?”“是啊!”贺秋不屑地瞥她一眼,而后在院子里大喊道,“鲁老头子!鲁老头子!”“小妮子,你真是越发无礼了!”鲁伯骂骂咧咧地自屋内出来,看见持盈时,行礼道,“见过太子妃。”而后恰如其分地忽视了赵岚。赵岚还未出声,贺秋便把那盒子放在了院内的桌上。“鲁老头子,你快瞧一瞧,这花为何会如此?”他捻起枝叶,揉了一揉,便碎成了灰,随风而去。赵岚望着灰屑:“定是被人给烧了!”鲁伯翻了个白眼道:“这又是哪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你瞧这花盆里的土,松软肥沃,怎会上被烧过的模样?若是烧过,黏性便会降低,土质也会结硬块。”他说着,随手捧起其间的一抔土,指了指屋里燃着的火盆。“不服的话,你去烧一烧试试?”“去就去。”赵岚接过土便往屋里走,刚至屋内,便唤了一声,“呀,怎么此间还坐着一人?”持盈猛地站起身来。是王时吗?若是他,为何不出来见她?他既不愿出,她也不好冒进,只得敛下心性,候在外面。赵岚烧了半晌,终于讪讪出了门。“确实不是被烧了。那这又是怎么回事?”鲁叔嗅了嗅花的灰屑,恍然道:“是药剂。”“药剂?”三人异口同声。“我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有一种药剂,可以暂时抑制花鸟鱼虫的温感,这样,即便是在严寒冬日里,它们感受到的却似在春夏,如此便不耽误它们生机勃勃。可也有一个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