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池观政。”
闻言,钱禾抬头,见车窗帘外多了一道人影,青色的,又瘦又硬,好似一枝瘦竹。
“钱小姐,坐稳了。”车夫提醒道。
来都来了,怕什么!钱禾暗自给自己鼓劲,反正这也是她父亲钱敦的意思,她不过是遵从父命而已。
“走吧。”她道。
十几步路,抬脚就到。
车停稳,钱禾走出车厢,一只大手递到她面前。
“小心。”
“没事。”
话音刚落,那大手却是牵住了她的手腕,这时后车仆从搬着食盒过来,钱禾不想人前纠缠,便就着那手,款步下车。
“池观政,这……”仆从看着棚内那仅有的一只条凳,瞪大了眼,手里的盒子好不压手。
“先放车上,不急。”池舟坦然道,说完请钱禾凳子上坐。
钱禾眨了眨眼,心想这要怎么坐,她沉默一息,转身走到路侧一株杨树下,目视远方,装作赏景的样子。
日头把她的身影拉到草叶尖上。
很快,那叶尖上又多了一道长影。
钱禾微微侧头,青袍下一双皂靴,靴帮、袍裾沾有泥点。
她心中一动,父亲说得对,他不可能贪墨,哪个贪墨的人会在这儿修路,连节都不过!毕竟过节可是收礼的好机会!
想着,她的目光就落到了那堆泥石上,顺天府衙告示上写得明白,泥石要清,冲断的路要补,工期二十天,可今儿都初五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这差事还交不交啊?
似是听到了她的疑问,池舟开口道:“十五日足矣,放心。”
“小禾,这儿蚊虫多,还是席棚下坐。”
钱禾不动,跟他两个坐在一条凳上,想想都奇怪,还是站着的好。
她不动,他也不动,两人就这么站着,也都没再说话。熏风从他们中间挤过,把杏粉裙摆掀在青袍角上。
“你已嫁人,就算不去看行之,也得守在家里,你现在是一家主母,哪能在娘家过端阳!”
母亲张萱的话犹在耳边,她却真的来瞧他了,虽是被蒙来的,但也没那么糟。
相反,立在这儿,她心里甚是安定,甚至还有隐隐的的喜悦?她也说不清楚,但肯定不讨厌。
她静静望向前方,原本担心两人无话可说,会很别扭,可此刻,还不错:满目青翠,蝴蝶轻舞,间有艾香飘来,夏日真真可爱啊。
忽然,一串脆笑惊动耳朵。
不用回头,钱禾也听得出,是陶珊。
“池状元,你跟阿禾看什么呢!快来,吃角黍!早上刚蒸的,还温乎。”
池舟看看钱禾,她转身往棚内走,他默默跟上。
棚内已多了一张方桌,一只条凳。
“坐,有凳子还站着,傻呀。”
陶珊把钱禾摁在条凳上,自己却坐在另一条上,一把将铁万拉到身侧,“你坐这儿。”
钱禾一怔,陶珊却冲她眨眼:“他乱跑,我得看住了。”
铁万闻言,立刻沉下脸,什么叫乱跑,他又不是狗。但又想到自己食言理亏,竟是无言反驳,抿着嘴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