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泽躬身对太子行礼道:“太子殿下说笑了,奴才一介贱躯,怎么配在公主的终身大事上指手画脚,自然是皇上怎么说,奴才就怎么做。”
他低敛着眉,做得是卑躬屈膝的姿态,却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雍容气,太子似笑非笑,“既然知道是奴才,就守好奴才的本分。”
“不该想的别想,不该做的别做。”
三皇子将太子拉走后少泽若无其事的起身,往御书房走去。
奴才的本分啊。。。。。。一粒杏花从枝头落下,他伸出手拈起,落下来的花没多久就会失去鲜艳的色泽枯萎,果然还是只适合在枝头,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轻笑了一声将它扔在了地上。
杏花很快就又被风吹着滚落到了更远的地方。
皇帝眼前已经挑出了几张画像,光看画像便已经是个个风神俊秀的公子,见到少泽他摆摆手招呼他过来,“快来看看,哪个适合做驸马?”
他有些疲惫的揉捏眉心,少泽顺势走过去拾起画像看,姓名、年龄、籍贯、家中人口事无巨细,看起来户部侍郎的确是用了心,只是,狭长的凤目中冷光闪过,深宅大院藏污纳垢的地方可是太多了。
少泽手握东西两厂,东厂司监察官员之职责,西厂暗门专司情报,只要他想,这盛京城哪位大人家的小厮一日出恭几次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就这几个挑出来的男子,辛家六郎十四岁便有了通房美婢,在外面装的人模狗样,院子里玩出了几条人命,只是辛府瞒得紧,不为外人所知罢了,至于盛三倒是个专情的有情人,可惜专的是他盛家二房的堂姐,两人早就暗通款曲许久,盛夫人倒是被蒙在鼓里,还欢天喜地的给人相看呢!
就这样的人怎么配到季姝跟前?多看一眼都嫌脏的恶心玩意!
少泽神色凛冽,不动声色将这几个人的画像丢到外围,伸手将袖中的名册递给皇上:“给公主选驸马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奴才特意派西厂的人查了查,名册上这几个都是家风清正君子端方的好儿郎,因着家中不纳妾的规矩,是以未成婚前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皇上看着少泽手中的名册眼前一亮,大呼爱卿,果然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点用都没有不说,还尽是帮倒忙,少泽呈上来的名册比户部侍郎的详尽程度有过之无不及,连幼时稚语都记录在案,皇帝挑挑拣拣,到底是选出了几个还算尚可的郎君,打算过几日一并召来看看。
末了,才想起问:“怎么户部侍郎和你呈上的名册都没有今科进士?我记得殿试时曾见过,探花郎和状元郎长相也还算周正,到时候一起叫来看看。”
少泽躬身答“诺”又将两人加在花名册中。
。。。。。。
季姝看着手里的迎春花手帕发呆,本就极为轻柔,反复水洗后已经泛着淡淡的透色,可以看得出绣花的人绣工极差,针脚还没收好,边缘粗糙,花茎歪歪扭扭的有些奇怪。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红袖为话本里的人哭得抽抽噎噎,一双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一般,她不明白为什么故事里相爱的两个人都是要被迫分开,就连做鬼都要天各一方。
季姝看她肿着一双核桃眼,收了迎春花手帕,从袖中拿出另一方手帕递给她,“快擦擦,要不明天连着脸都肿了又要被三哥笑话像馒头。”
“公。。。主。。。。。。你要是实在”,红袖抽抽噎噎道:“你要是实在不想嫁就别嫁了吧,你去跟陛下说,陛下肯定会改主意的。”
进宫这些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公主这么消沉,对,就是消沉,她不哭不闹也不笑,每天就看着那方手帕发呆,明明还是那张明艳的脸,却仿佛一朵盛开在枝头的花,突然就枯萎了。
她以前在家,身为庶女每天面对嫡母嫡姐战战兢兢就觉得那已经是人间最难捱的日子,后来入宫陪伴公主,可是说得好听实际上一开始也就是一个洒扫宫女罢了。
夏日里站在烈日下看着贵人午睡,冬日里就着冷水浆洗衣衫,那个时候她又觉得做宫女是人世间最难捱的日子。
那时她曾经远远一瞥见过公主,只觉得做公主当真是世间顶顶好的事,什么都不用做便有太监宫女一大堆人帮自己做好了端过来,锦衣玉食养大的金枝玉叶,便是世间最娇艳的牡丹也不如公主尊贵美丽,她无比羡慕那个惊鸿一瞥的七公主。
可是真成了七公主身边的宫女后,红袖却发现当公主一点也不好,哪怕七公主已经是历朝历代最“出格”的公主了,可是正是因为她享受了太多的特权所以她也没有一点任性的资本。
甚至连难过了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流眼泪,所以她要替公主哭,她的委屈、难过和所有的求而不得与迫不得已。
季姝将手帕抹在红袖的脸上,“今年不嫁,明年不嫁,我还能一辈子不嫁不成?”
她看着窗外的落花,飘飘荡荡落在了水面上,大概世事总归是难求圆满,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她既享了这天下百姓所不能企及的尊荣,能安安稳稳做十四年的七公主,自然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哪怕要付出她所不能接受的代价。
无论是否有匈奴求娶在先,她都没办法随心所欲嫁给那个人,盛京少年,江南才子,江东望族,甚至寒门士子或军中武将,是谁都可以,偏偏他不可以,哪怕他的意中人,比这世上所有的儿郎都英俊气概,可是不能就是不能。
先是公主,才是季姝,她不能给皇室蒙羞。
只是可惜。。。。。
不能下江南去看一看他的故乡了。
“以后别私自放大监进来了,有事通传吧。。。。。。”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