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京城常常飘着细雨,将沿街的细柳都蒙上了一层水润。
桑梓坐在窗边啜了口清茶,水眸睁大往外瞧了瞧,又拈起块桂花糕惬意地嚼着。
她是混沌初开之际,由百花精魂凝结成的仙身,因有司掌东方春季之神力,才有幸被天帝赏识封为青帝,赐居碧琼宫,位列五方帝君之一。
这几十万年来仙鬼二界战事不断,她分身乏术,便也甚少前往这人界,纵是施法掌春也是匆匆来回。
不过此番困在此处,尝到这人界香甜多样的吃食,她才有些懂得那群散仙逗留人界、迟迟不归的缘由。
嗯,仙界还是太没有烟火气了,回去得让天帝老儿好好整顿整顿。
桑梓又咬下一口桂花糕,美滋滋地眯起了眼睛。
“小姐,”外间的小丫鬟脆生生通传道:“应少爷的小厮到了,说是来帮小姐养红嘴玉的。”
桑梓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云旗,便咬着桂花糕含糊道:“唔,让他进来罢。”
“是。”
小丫鬟领着高大的少年走了进来,随即侍立在门边暗暗盯着十五动作。
十五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微微躬身给桑梓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小姐,红嘴玉不好喂养,应少爷恐累了小姐,是以特派小人前来。”
和以往一样低沉的嗓音,但又带着些许少年人独有的沙哑。
桑梓眨着眼睛看了看他,指了指靠窗的桌案道:“昨儿便放那里了,你去瞧瞧罢,有何需要的物件直接同我说。”
十五点点头,接着打开那银顶鸟笼,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器具,开始小心翼翼地给鸟儿喂食喂水。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地挠了挠鸟儿毛绒绒的下巴,将盛满玉米粉的食盒送到它面前。
桑梓难得见他这般温情模样,兴味盎然地盯了一会,问道:“这相思鸟很难喂养吗?”
十五黑湛湛的凤眼看过来,沉声道:“是,这食料需提前将玉米、黄豆蒸煮七分熟,然后晒干磨成粉,间或要加上鱼粉、蚕蛹粉、苏子、青菜等;昆虫一日至少四至六条,水钵内不能断水;相思鸟喜洁,每日要洗浴,水温要适当;换季之时……”
“咳。”桑梓活了几十万年也没听过如此难养的小物件,头疼地挥了挥手,“本小姐知道了,你有空便过来罢,我看小辞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少年乖觉地应了声,接着看了她一眼,状若不经意道:“小姐,初春寒气重,您坐在窗边吹风,怕是穿的少了些。”
“放肆!”守在门边的小丫鬟一听这暧昧口气,忙柳眉倒竖,快步上前喝道:“你这下贱东西怎如此孟浪!小姐在闺阁穿着打扮是你能多嘴的吗?!”
十五顿了顿没有作声,只是低着头继续喂着手边的鸟儿。
桑梓素来厌恶聒噪之人,闻言蹙了蹙眉,不悦道:“谁让你进来的,下去。”
“小姐!”那丫鬟还在争辩,“闺阁之内怎能留外男?奴婢若离开,恐有伤您的清誉……”
“我会换个人进来。”桑梓对人界这些规矩十分不耐,语有所指道:“应龙将你安插过来,便是要你对我的言行随意指摘吗?”
小丫鬟霎时脸色一白,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婢、奴婢不知小姐在说什么……”
桑梓虽对她言行有些怀疑,但也只是随口一猜,没想到这丫头如此不经诈,她想着应龙这般做应当也是和原身之间的一种情、趣,并无可厚非。
只是这婢子说话太不中听了些。
“你下去罢,莫要多言。”
打发走了人,桑梓又靠回了窗边,拈起碟子里的蜜饯,小口小口吃了起来,问道:“你们俩既都是仆从,她为何敢这么说你?”
十五对上了她水润润的眸子,一时间拿捏不住这句话的含义,只中规中矩道:“小姐是桑太尉之女,地位尊贵。奴才只是应少爷的小厮,小姐的丫鬟教训我是应该的。”
“唔。”桑梓听出了点门道,便轻轻颔首不再问了。
这小子滑溜得很,言语间明看贬低了自己,实则暗示她应龙身份不高,配不上她。
十五见她不说话,便去外间端了壶热水进来,和着凉水倒了在木盒里,小心翼翼地将那鸟儿拖了进去。接着似是要给鸟儿洗澡,刚捋了捋袖子,桑梓便瞄见了他那手臂上的青色痕迹。
“等会。”桑梓放下了蜜饯,起身走到他旁边,指着那痕迹道:“这是谁打的?”
十五怔了怔,赶忙要放下袖子,却被桑梓抓住了手腕,她有些气恼道:“本小姐问你谁打的?”
“是……少爷。”少年盯着被抓住的手腕,有些出神。
“锦瑟!”桑梓松开手,对外间唤了一声,“去拿一些好的伤药过来。”
外间那唤作锦瑟的小厮进来,从袖里掏出个羊脂玉盒,紧张道:“小姐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