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叶娉不想忍,而是这样的忍让毫无意义。未问一个字,便是这等不分青红皂白的责罚。连一个下人婆子都敢蔑视她们,如此卑微得到了什么?
叶家对王家言听计从,仰王家鼻息而存,图的是什么?不过是危难时有人拉一把,失势时有人护一护。
原主被女配迫害时,王家是帮凶。甚至原主死后,王家在女配的授意下对叶家打压,迫使叶庚被贬外放。
人说供佛千日,盼的是险时有人庇护。他们叶家供着王家这尊大佛,换来的却是灭顶一般的倾覆。
既然如此,这样的大佛不供也罢。
然而这样的话,叶娉此时是不会说的。母亲是王家女,受王家影响之深,不到痛彻心扉之时不会醒悟。
她在母亲的乞求的眼神下,缓缓垂眸。
此事急不得,得徐徐图之。
王氏见女儿没再出声,提起的心慢慢放下。娉娘还小,还不知道这世间有些人永远高高在上,终其一生都无法与之比肩。哪怕是骨肉至亲,却在一出生时就分了等级。他们的靠山是王家,哪怕王家再轻贱他们,也比受旁人的欺辱强上数倍。
那婆子见叶娉没再顶撞自己,倨傲的脸上现出几许得色。
在王家,莫说是庶女,就是庶子都难翻身。一个出嫁的庶姑奶奶生养的表姑娘,还不是任人搓圆捏扁。
夜幕越发黑沉,寒风瑟瑟而起。
母女俩不知跪了多久,屋子里的丫头开始往外撤碗碟。一道道纤细的身影翩然而去,远远地传来说笑声。
约摸一刻钟后,院子外传来脚步声。
来人是一位年约二十多岁的青年,油头粉面还摇着折扇。那双轻浮的眼在看到叶娉后亮了一下,嘴角勾起玩味的笑。
“原来是四姑姑和娉娘妹妹。”
王氏低着头,应了一声。
青年脚步放缓,歪着头似是想瞧清叶娉的模样。
叶娉头垂得更低,心口泛起一阵恶心。这青年是三房四爷的嫡三子王沐,王沐是原主后来身败名裂的关键人物。
女主成功离间原主和女配后,女配因此恼了原主。在一次王家摆宴时被设局,当原主衣衫不整地和王沐被人堵在房间时,王沐的母亲四夫人骂她不知廉耻,声称王家容不上这样的媳妇。若是旁的人家,她指不定就会屈身为妾。但王家有家训,凡王家血脉,不论亲外皆不能为妾,所以有四夫人拦着。她进不了王家的门。
王家不耻她,纵容有心人毁了她的名声。她名声尽毁后,叶庚和王氏夫妇并未放弃,打算送她到青州去。
谁知女配心思狠毒,坏了她的名声还不够,还要彻底毁了她。她在离京之前又出了事,被一个酒肉之徒轻薄了去。
那酒肉之徒四处宣扬,还拿着她的贴身衣物登门求娶。叶氏夫妇自是不能同意,咬着牙说要养女儿一辈子。
女配岂能让他们如愿,私下威胁原主,若是不嫁那酒肉之徒,那么叶家别想在京中立足。原主不想嫁,又不想连累父母,万念俱灰之下用一条腰带结束自己如花的生命。
原主以为自己一死,女配应该会放过他们全家。没想到叶庚还是被外放出京,一家人全死在赴任的路上。
这王家号称百年清贵,在叶娉看来实则积垢太深。高木修竹耸立入云,谁知树底下的腐叶森森,恶臭阵阵。
王沐进去后没多久又出来了,临走时深深看了叶娉一眼,眸光中尽是猎艳兴味。
又过半个时辰后,屋内终于出来一个体面的丫头,将王氏请进去。王氏进去后待了近一个时辰,红着眼眶出来。
叶娉起身时,感觉膝盖以下都没了知觉。
母女二人相扶着,一步一步走出三房的院子。
叶庚得了消息,等候在二门外。看到妻女的样子,他心里泛起难受的涩意。王家规矩大,他不敢上前相扶,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家三口出了王家的大门,如同劫后重生。门口的灯笼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后面传来一声厚重的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