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珍不懂:“活芋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拿啊?”
徐美茵反问她:“你为什么可以拿?我有没有教过你,借别人东西前,要问别人愿不愿意?”
是教过。姜明珍会问的,假设对方是学校的同学,她借东西一定会提前打招呼;但对方是何玉,姜明珍便不会提前知会。
她抢他东西,抢成了一种习惯。从何玉乖乖地把自己的地瓜干让给她的那一刻起,最后一点“他”与“我”的界限也消失了,他的东西就等同于她的。
“好吧,”姜明珍承认:“算我有一点点做错了。”
“不止一点点,我说了,是错得很严重。他的水彩笔,是他爸爸送他的。你知道吗……何玉的爸爸不在这个世上了。”
“啊?那他去了哪里?”
她问得一派天真,完全不知其中的沉重。
徐美茵选择不再避讳地,和她的女儿谈论不幸的事。但姜明珍对于死亡的理解,相当浅显。死亡离她年轻的爸爸妈妈很远,离她更远,远得就像是永远不会到来一样。
她妈妈吐出一口气,向后靠上了椅背。
“哪里也不去,他只是不会回来了。”
姜明珍沉默了。
她沉默地思考,不再回来的概念。
“他爸爸没了以后,何玉每晚睡得很不安稳。你不是相当了解的吗?他晚上老是做噩梦。听范阿姨说,何玉爸爸出事的时候,何玉也在那个工地。他这孩子,很可怜啊……”
“所以,”姜明珍想起来:“他做噩梦时总叫着‘爸爸’,他很想念他的爸爸?”
“是啊。你之前到爸爸妈妈这儿,笑话何玉要跟范阿姨一起睡。和何玉一样的年纪,你已经跟我们分房,在自己房间也能呼呼地睡得跟小猪似的。但是,小珍啊,你能安心地睡觉是因为你知道,家里很安全,不管发生什么事爸爸妈妈都会保护你。而何玉呢?这里不是他的家,他的爸爸没有了。”
徐美茵字字句句都说得温柔,姜明珍的头却被她越说越低。
她忆起何玉被梦给魇住,脸色煞白的模样,心中突然袭来一股不可名状的悲伤。
“小珍,今天妈妈的话,希望你能听进去。以后,你更应该懂得珍惜,懂得尊重何玉。你在我们的家里,是主人,主人的身份不是让你用来欺凌别人的,你应该对何玉有礼貌,让着他,优先去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徐美茵的用词比较深奥,不过,姜明珍觉得她听懂了。
她对她妈妈点点头,非常用力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