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刀奇道:“什么难题?”
皇帝站起身,在房间内踱步,缓缓道:“今日一早,薛指挥使来见朕,送来了一封奏折,说你二人抓了北周谍网头目之一青虎,又是大功一件,只是昨夜赵行府上之事,赵尚书前来请罪,府内有了北周奸细,他自然难辞其咎,赵行功过相抵,小刀,你说要什么赏赐?”
范小刀心中暗想,北周在京城潜伏了数十个奸细,几乎各大官员府上都有他们眼线,倘若治罪,京城有一多半官员都难辞其咎,自己与赵行出生入死,只换来了个功过相抵,又算哪门子事儿?
他道:“要赏一起赏,只我一人,那便不必了。”
此言一出,众太监面面相觑,如此理直气壮的拒绝皇帝之人,这个范小刀怕是头一个,皇帝脸色也有些不愉,不过终究是一国之君,城府要有,道:“我已经免去赵焕尚书之职,不过此时用人之际,与北周谈判非他莫属,且让他戴罪立功。不过,我要交代你们两件事。”
“陛下请讲。”
换作一般大臣,皇帝要交办差事,臣子早已拜伏在地,表示深感荣幸,万死不辞之类的话,可范小刀这番话有些江湖气,似乎还有讨价还价的口气。
皇帝问:“听薛指挥使讲,你们擒获李知行时,还拿到了一份名录?”
范小刀想起薛应雄叮嘱,点了点头,便要掏出来,却被皇帝阻止,“不必给我,给你一日时间,将名单上的人全部绳之以法。”他顿了顿,道:“用薛应雄的人吧,这方面他们经验比较足。”
这件事本就是锦衣卫的活儿,让他们来做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么大一个功劳,薛应雄偏偏给了他们,范小刀又问,“那第二件呢?”
皇帝道:“你二人锐气十足,初生牛犊不畏虎,有股子闯劲,与北周使团的谈判,朕打算让你二人做赵焕助手,他老成稳重,若能以最小代价拿下凤凰岭,朕到时重重有赏。”
范小刀笑道:“赏不赏倒无所谓,只是能不能把我们身上的处分给消了?处分不消也无妨,只是这罚俸半年,让我们着实吃不消了。”
皇帝头一次听说此事,问,“你俸禄多少?”
范小刀道:“不算补贴,月俸一两八钱。”
他问一个随行太监,“李保,京中米价如何?”
那太监一愕,跪倒在地,“禀陛下,奴才常年在宫中,极少出京,还请恕罪。”皇帝嗯了一声,“赵铨何在?”不多时,掌印太监赵铨小步跑了进来。
“京中米价如何?”
赵铨清了清嗓子,道:“回陛下,京中共有米行三百一十七处,据东厂旬中的报告,上等米均价在一斗九百文左右,中米六百多文,糙米均价在三百文左右。”
皇帝点点头,“着实有些少了,告诉户部,让他们拟个章程出来,六扇门的捕快,身负京中治安,若连安身立命的钱财都没有,又如何给朝廷卖命?”
赵铨欲言又止。
他本想告诉眼前这位贵人,官府的这些公差,俸禄只是其收入构成极少的一部分,衙门中各种陋规繁多,到处都有来钱的门路,有的捕快甚至还养着几个闲人帮他做事,只有像赵行、范小刀这种愣头青,不懂得变通,所以生活有些拮据,只是这种琐碎事,又如何能占了贵人的功夫,影响他的清修,于是应承下来。
今日,高斌被陛下贬到尚宝监一事,他已有所耳闻,这个高斌,身为内监二号人物,年纪轻轻,又深得陛下和宫中几个贵人宠爱,平日对赵铨虽然客客气气,但私下却早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他早有察觉,只是装作不知,以高斌飞扬跋扈的性格,迟早会出事,果不然踢到了范小刀这块铁板,这件事上,范小刀算是帮了他一个忙,既然陛下开口,又何不成人之美?
皇帝脸上有些倦意,可他不开口,两人也不敢告辞。
赵铨捧着一个朱盒,来到他面前,从盒中取出一粒红色丹药,道:“陛下,该服药了。”范小刀打量着那丹药,与自己服得丹药有些相似,只是颜色更深,皇帝取过丹药,又接过一杯蜂蜜水,吞服下去。
不片刻,他面色红润,似乎又恢复了精神。
皇帝道:“你的药也一直服用?”
范小刀闻言一凛,他自幼害头疼病,没有都要服用丹药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少,但这种事让一国之君来过问,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不由想起,李知行临死之前跟他说得那些话,心中产生疑问,莫非眼前这人,果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范小刀对皇帝并没有任何的亲近感,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纱,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真如薛、李所说,当年宋金刚抱着一个婴儿逃出皇宫,而他便是那婴儿,之前必然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那自己母亲又是哪一位?
他心中有些乱,茫然的点点头。
皇帝闻言欣慰道:“那就接着吃下去,回头我让太平送你几粒丹药。”他摆了摆手,“你们下去吧。”两人告辞,临行之前,听到皇帝道:“朱延什么时候回京?”
赵焕道:“回陛下,昨日接到密报,太子殿下日前已抵济南府,大概三日内便可抵达。”
太子朱延,大明帝国的储君,这些年来一直在留都应天府主持政务,已满三年,如今奉诏回京,一来准备明年皇帝的六十寿辰,二来对他另委重任,已在回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