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可到了!不,皇……”那妇人对青年惊呼道,可被少年连忙止住,这才看见青年背后竟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明芳姑姑,在家中还是叫我少爷,这是我的朋友赵姑娘,你不必避讳。”刘志说着带着少女走入了门中。
那叫明芳的妇人与“是,少爷,今日午后那些侍卫就守在门口,却也不敢放肆进到府中,夫人赐了些酒食给他们,便一直站到现在,夫人便吩咐奴婢在这等着,说少爷可能会来,果然到了,少爷……和小姐去里屋吧,夫人等着公子呢。”
“姑姑先莫做声,我去看看母亲。”刘志不让明芳声张,悄悄携着赵嫣走向内屋,并不进屋,屋中有扇窗开着,两人便站在窗外向屋中看去,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正坐在于卧榻一侧,一袭白色蜀锦上袍,上绣着朵朵红梅,似梅花傲雪;下着大红罗裙,端庄素雅又不失富贵,却更掩不住美貌姿容,手中却捧着针线活计,做着女工,一会儿停下,用手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图案,双眼中满是爱怜。
赵嫣看到刘志眼中似乎渗出了泪水,不禁也想起了自己的娘,心中悲伤又望向了屋中妇人,神情是如此慈爱,她识得当时母亲也是为自己绣着衣鞋……
突然却听到一阵咳嗽声传来,连咳数声不止,“娘,娘,你怎么了!”却是刘志再也抑制不住,冲进屋中,“志儿,咳……咳,志儿,是你吗?”妇人听到这叫声,连向窗外张望,却是没了人,转眼间青年已站在自己身前。
“志儿,你长高了,倒是瘦了,咳……”看到自己日夜思念的孩儿站在眼前,妇人欢喜万分,想一把把他搂入怀中。
“娘,你先莫说话,怎么咳嗽了,什么时候的事?!明芳姑姑,快倒水来!”明芳刚刚也是在屋外,这时从外屋端了参茶进来,一边说道,“就是年前夫人惦记少爷,非要为你绣这龙凤呈祥的图案,一直绣了一夜,那粗笨丫头夜里睡了,忘了添煤,夫人便染了风寒,早先还甚怎地,这一阵却有些重了。”说着连连叹气。
“那使唤丫头在哪?”刘志愤愤。
“已让我驱出府了,自此便不敢再用她们,都是奴婢照顾夫人。”明芳说道。
“娘,以后这些粗活让奴婢干就好,你何必亲自呢……”刘志说着眼又红了。
“自己的儿只自己才知道,她们哪里做的好,咳……知道这些东西你都不会缺,不知能不能穿在你身上,可还是想给你做出来,咳……”美妇温柔地刘志说道。
“娘,都是那兄妹三人,害的我们活生生的母子分离,你这才想念孩儿害的这病啊!孩儿不想当这劳什子……”想到此处,刘志都觉便是自己害了母亲,泪水止不住流下。
“儿啊,你需隐忍,直到……咳……直到你羽翼丰满之时,我母子便不再分开了……”美妇亦是伤悲,却强自不发,不想让儿子再伤心,一边为刘志抹着泪,一边指着刘志身后,“那俊俏丫头是谁啊,给娘看看,来,姑娘,到我这儿来。”便转开了话题,她早就看见儿子身边站着一个少女。
赵嫣来时知道会看到刘志母亲,早有些忐忑,可真正见到之时,却倍感亲切,便像自己的娘一样,可此时仍是害羞万分,低头垂手,听到妇人叫自己,便怯生生移步过去。
刚看见少女只一眼,美妇惊喜道,“天底下竟会有这等妙人,好,真好,咳……”说罢笑着看向刘志,听母亲如此喜欢赵嫣也是心底高兴,忘却了悲伤,却看见母亲的目光似另含深意,不觉有些讪讪,美妇却心想,在娘跟前还害羞,不觉有些好笑。
美妇转过来看赵嫣,却看她正出神地望着她刚做的绣活,心下一动,问道,“孩子,你也懂些女工?”赵嫣点点头道,“以前在家中跟母亲学过一些,做的不好,夫人这凤凰绣的双眼如神,羽毛颜色鲜丽明艳,就像要飞出来一般,引得众鸟来见。”
听见赵嫣的话语,美妇更是笑着点头赞许,又问,“孩子,你也懂得诗书吗?”
赵嫣脸上一红,“本是小时父亲教过些,可家父过世,母亲又病重,……便不曾学了。”
“虽说女子无需有多少学识,但懂些的好。”美妇笑着说。
“嫣儿自当谨记妇人教诲。”少女乖巧答道,美妇越看赵嫣越是喜欢,“孩子,你叫嫣儿么?”
正当此时,却有一个婢女走进来,对着美妇恭敬说道,“夫人,门外是大长秋曹腾大人,想要进府求见贵人。”
“咦,那可是曹伯伯吗,他怎来了,难道是知道我在这里,这怎么可能……”赵嫣一听分明是今天刚认识的曹腾,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怎会到这,心想自己不告而走还是不要让他看到,须得躲起来。
“志儿,他们还是来了,你们快走吧,还是从侧门出去吧!”美妇却急对刘志说道。
“是,娘,却不知我们母子何日再能相见,我定不会让娘久等。”刘志说得十分坚定。赵嫣也是惊疑,“他为何也要躲着曹伯伯?”
美妇又搂住了儿子,哪里舍得他离去。终于刘志和少女辞别了美妇,出了那暗门,拐了几拐避过了守门的兵士。这时刚过戌时①,天已擦黑,却有乌云飘过,想是这大雨又要来了。
走了片刻已近了那“织绣坊”,这是两人初次相见之所,两人谁都没说话,却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四目相对都觉脸红,都低下头心中却只感甜蜜,这时少女仍穿着那件襦裙,天色虽暗却更显照人,刘志看着赵嫣不觉眼睛直了,温声如玉,“嫣儿,你真美!”
少女脸色大红,含糊道,“你怎叫我……嫣儿?”说完更是羞涩,心中却在问:我哪里美?
“你在我娘面前自称‘嫣儿’,娘唤得我也唤得,嫣儿便是哪里都美!”青年冲着赵嫣嘿嘿笑道,自己心中悲伤也是冲淡了不少。
少女不答,可心中甜蜜,心说,他能听见我心里的话吗?听刘志又说,“对了,到现在我还没问你是谁家的小姐呢?瞧我这……”
“嗯,我须得先找到哥哥,才知我兄妹俩要安顿在何处,可能我哥哥现在已到了大长秋府,我俩本是流落在……”少女想到自己出身卑微,暗自羞惭,可到此时也不想隐瞒,便鼓起勇气想要全盘托出。
可还未待赵嫣说出那后面的话,却听见一声尖吼,却是一旁刘志发出的!
“什么!你是曹腾府上的小姐!你们都是一伙的吗?要合起伙来!你们……好啊,枉我……”刘志口中叫的尖厉,想是吃惊之极,转而脸上写满了愤怒,随即又转为凄苦之色,似是心中极为痛苦。
“你走!你走!你走……我不愿再见到你……”刘志口中嘶吼着,嗓音都竟沙哑,到了最后嘴里带着哭腔,转过头不再看赵嫣。
少女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口张的大大的,却发不出音,心中也是悲痛难鸣。她想不到青年刚好端端地笑着怎会突然如此,看着青年对自己咆哮,她的心有如刀割,如同一把把钝刀戳着自己的心脏,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母亲亡故之时,她有说不出的委屈却难以发泄,却又看到青年如此难过痛苦,想上前去安慰青年,却被青年一把推开,跌坐在地上,而青年却双脚踉跄地向前走着,再不回头,少女跌坐在青石地上,却起不来了,她感觉自己仿佛全身赤裸,被冻在一块结实地冰块中,而这冰块永远不会解封,她感觉她的心死了……
天上开始掉下了雨点,一滴两滴滴在路面,转而连成线,连成片,漫湿了整个洛阳城,一个个行人连跑着避雨。接着这雨变成了瓢泼大雨,大雨如柱般灌在赵嫣身上,可她却丝毫未觉,只是那么坐着,一动不动,那蓝色襦裙已被浇得透彻,不一阵少女竟径自挣扎地站了起来,往前拖动着双脚,一步一挪,一个不小心竟跌在雨水的水潭之中,摔得漫身泥污,却见少女又站了起来,又拖着步子向前移动,竟又摔入了泥潭,也不知摔了又站,站了又起多少次,少女已是在路面爬行了,那一身襦裙哪还有个样子,竟比早前所穿那破衣还脏……
①戌时:现代19点~21点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