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看着看着,一丝悲悯,如流星般从她的心头划过。对于老人的询问,她并未出声,可也并未离去,只静静的呆立在原地。
&ldo;不知道,姑娘可知这合欢花的由来。&rdo;
傅恒眼盲,心却澄澈,合欢花的香气一直未散,他便知聂思存还在,于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ldo;相传虞舜南巡苍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遍寻湘江终未寻见,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逐为其神。后来,人们发现她们的精灵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变成了合欢树。合欢树叶,昼开夜合,相亲相爱。自此,人们常以合欢表示忠贞不渝的爱情。&rdo;
回头崖上,衰草枯枝,杂草遍野,而山下却枝繁叶茂,繁花紧簇,这么多年了这里依旧如此,所有的花草,每年春天都会抽枝生丫,可他们的生命似乎只属于春天,其余的三个季节,整个回头崖都是一片衰草离披的死寂。
踏着枯黄的杂草,在脚下传来沙沙的细碎声,像极了灵魂的抽泣。聂思存轻轻的将轻纱掀开,不待动手,篮中的花瓣便迫不及待的飞出篮外。这回头崖的风着实很大,不仅吹落了一篮的合欢,更是将聂思存心中的泪花也吹落悬崖。
&ldo;傅哥,你知道吗?今天有一个老者给我讲了合欢花的故事,这个故事和你之前讲的那么的相似。七十年了,你说合欢花是你最爱的花,而我都快忘了,除了你我还爱过什么?傅哥,你究竟在哪?现在的你是不是也忘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你。&rdo;
回头崖上,寂静无声,疾驰的山风,从林间呼啸而过,发出一声长叹。不知在站了多久,久到仿佛下一秒,风就可以将她的整个身体吹散。忽觉肩头一暖,一件洁白的披风,虽不能将外界的风全部格挡,却足以让她在这个世间继续站立。她并未回头,只是静静的看着乘风远去的合欢花渐行渐远。
☆、丢了情魄的傅小公子
两个月前,在朝为官几十载的傅阁老,携其孙,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小小的东门城,一时间着实热闹非凡。闲置许久的傅家老宅,经过数十年的风霜洗礼,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依旧不该岁月的容颜。这些年,傅家老宅虽少有人住,可在他主人光环的映照下,依旧神采奕奕。
傅家本就是大户,如今傅阁老荣归故里的消息,在傅恒还未离开京城时消息便不胫而走。一时间,整个傅府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比街市还有热闹上几分。
喧嚣过后,殊不知在这热闹的背后,却隐藏着鲜为人知的心酸。在所有拜访的人之中,除去那些趋炎附势、溜须拍马之人,整个东门镇大大小小的大夫,更是傅府常客。
连日来,在所有人都对傅家小公子的病情束手无策之际,门外却突然来了一个白衣术士,声称自己有医治傅小公子病的药,傅恒自由饱读诗书,自是不信所谓的鬼神之说,只是傅宇的病,来得实在蹊跷,所以也只好将信将疑将来人奉为上宾。
白衣术士告诉傅恒,傅小公子并未生病,只是三魂七魄,丢了一魄,所以才导致神志不清,而傅宇丢的情魄的就在城外二十里的思之林。
人人皆知,东门城外有片竹林,却无人知晓其具体的位置。白衣术士再三叮嘱,思之林只可是和受害者有直接联系的人方可踏入。
满腹疑云的傅恒,让家丁等在五里外凉亭,孤身前往所谓的思之林。放眼望去,入目的是一片起伏的山丘,树木尚且稀少,更何况一片竹林。
虽有疑问,傅恒还是朝着白衣术士所说的地方前进。行至一片杂乱无章的荒地之时,随着他的靠近,他不得不相信那个白衣术士之言。根据家丁的回忆,傅宇是到达东门城之后才变得神志不清的,而少年无畏的傅宇,选的就是途径思之林的小路。
☆、善良,是敌人刺入你心脏的利刃。
第二日,天灰蒙蒙的,原本就暗淡的竹林,一时间更加的死气沉沉,片刻之后,一块黑云,更是携风雨之势席卷了整个思之林的上空。
&ldo;要下雨了。&rdo;
蓝羽手握白瓷茶杯,悠悠的走到廊前,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某人听,聂思存仰头将壶中酒大口灌入,一股辛辣之感,充盈在口腔和喉咙之间,缓缓的化作三个字飘荡在空气之中。
&ldo;我知道。&rdo;
竹里馆外,老人等待的身影,并未因风雨有丝毫的动摇。
&ldo;姑娘,可是愿意答应傅某的请求了&rdo;
聂思存手执油纸伞,距离老人十步之外,并不言语,只是握伞的手,却又紧了几分。
傅恒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脸上的皱纹也因为嘴角的弧度,而变得更加的紧凑
&ldo;姑娘喜爱合欢花,想必也是在等待一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恋,可是你并不爱傅宇,姑娘既然有能力拿走傅宇的情魄,却不伤害她,可见姑娘的心是善良的,傅宇他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请姑娘将其情魄归还。&rdo;
聂思存的心,起初因为老者的执着已有些许恻隐,更何况这世间又有那个女子,生来邪恶,不愿与自己所爱之人长相厮守,愿意成为这世间的孤魂野鬼,终日游荡在这竹林山涧。
当老人说道善良一词时,她才猛然惊醒,如今的她所遭受的一切,无一不是拜所谓的善良所赐。而如今,竟然还有人要求她善良。
&ldo;你所谓的善是什么?恶又是什么?在你看来我拿走别人的情魄就是十恶不赦,而我为了活下去,我又错在哪里?&rdo;
聂思存说话的语气,明显的多了几分愤懑,不知怎的一阵眩晕之感突然袭来,下一秒仿佛有无数根银针正在刺向她的大脑,头痛欲裂的聂思存,手中的油纸伞如蒲公英般随风飘落。
一道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竹里馆中飞出,将聂思存揽入怀中,一股清新之气,携着淡淡的兰花香,缓缓的注入她的体内。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炊烟袅袅,一只淡紫色的香炉此时还在燃烧着什么,仔细嗅之,蓝羽脑袋也为之一震,是艾叶。
只见蓝羽衣袖一挥,香炉便被抛出数丈之远,巨大的冲击力使香炉很快便化为齑粉,散落之处百草尽枯。
神智慢慢清醒的聂思存,挣开了蓝羽的怀抱,单手掐住傅恒的脖子,将其抵在一个竹子上,因为愤怒娇艳的红妆,略显狰狞,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傅恒因为呼吸急促而涨得通红的双颊。
&ldo;这就是你所谓的善吗&rdo;
傅恒没有反抗,也没有做任何的挣扎,近距离的接触使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女子的面孔虽有些狰狞,却像极了他脑海里的一个身影。
&ldo;思存&rdo;
傅恒的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却使聂思存的心为之一震,紧握老者脖子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了,整个人失魂落魄后退着,嘴中不可思议的念叨着&ldo;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rdo;
这么多年,除了蓝羽偶尔的口误,会叫她思存,她便再未听见其他人这样唤过她,她叫陆儿,这几十年来她一直都是陆儿,如果不是因为蓝羽,她都快忘了她还有另一个名字。她不解的看着发丝白如雪的傅恒,由于刚刚艾叶的药效还未退却,她脚下一软,整个人便缓缓的向地面倒去,在意识模糊中,她感觉身子一轻,恍惚中蓝羽似乎在和老者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