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低头取出手帕,擦着公冶启手指的血污,只是有的时间太久,还是留下擦不去的痕迹。
“陛下何苦用这样的法子磨砺自己?”
莫惊春叹了口气。
他也不管公冶启能不能听到,继续说道:“这法子看似有用,却过于极端。不管是刘昊,还是柳存剑那几个其实都看出来了,却只是不敢劝。若是您熬不过去,彻底陷在疯疾里,那该如何?”
明明灭灭的烛光下,帝王的轮廓都被暗影涂得模糊,几近与黑暗交融。
“家国天下,太后,黎民百姓……这些,您难道愿意拱手让给旁人,任由他们上位吗?”莫惊春的语气难得犀利嘲讽,“治国手腕不如您,才问学识不如您,目光长远不如您,让这样的蠢物占据皇位,即便只有寥寥数年,难道您忍得?”
莫惊春抬眸,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公冶启,“您忍得,臣却忍不得!”
“咔嚓——”
公冶启活活捏碎了木椅扶手。
被莫惊春扶住的那只手指没动,另一只手却不知何时暴起,以至于各种木屑纷飞,扎根入骨。暴躁凶残的目光长久凝视着莫惊春,良久,公冶启捂着额头,“本就痛得要命,夫子忒多话,说得我更痛了。”
莫惊春抿唇,他还想大骂帝王呢。
他见公冶启总算勉强挣扎出一丝清明,忽而起身,挤着桌椅的边缘坐了进去。即便宫里的靠椅惯常做得宽大,可是要挤进去两个成年男子却是慌得很,莫惊春也只是勉强因着破裂的扶手而可以靠在边上罢了。
只是距离近了,公冶启便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那醺浓甜香实在是不要命地钻进他的五脏六腑,让公冶启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仿佛也将几乎爬出来的深沉欲念活生生吞了进去。
莫惊春目不斜视地说道:“陛下,尾巴两日后便要消失了。”
忍痛忍到嘴角流血的公冶启低低笑道:“夫子是在可怜寡人?”轻柔的话里似乎带有压抑的逼仄狂躁。
莫惊春:“陛下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地方吗?您是天下之主,一切权势尽在您的手里,若是去可怜您,我还不如去可怜之前的雍州百姓。
“可没什么比活不下去还要倒霉透顶的事情。”
公冶启直勾勾地看着莫惊春,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逡巡般盯着他,好半晌,一个沉重的大脑袋就压了过来,砸在莫惊春的脖颈处,炙热狂躁的吐息压在他的肩头,沉沉地吸入。
“夫子,你的毛病,就是太过心软。”
帝王一边暗哑地笑着,一边确实毫不犹豫地撩开常服钻了进去,一把抓住那沉睡的兔尾把玩揉|捏。
或重或轻的力道,公冶启压根控制不了。
莫惊春坐着。
他或许可以不来,也或许可以不进,只是殿外刘昊焦急的话语仿佛印在他的心头。
——“陛下是知道的,可是这般剑走偏锋的法子若是得用,朝野天下就无需一个时常有可能疯癫的帝王,黎民百姓就无需面对一个残忍狂躁的暴君,这一切的得失,陛下早就心中有数。”
——“可若是熬不过去呢?”
——“陛下留有后手,若是……两日内,柳长宁的宿卫便会闯入长乐宫,同时自皇陵接来废人公冶明。”
刘昊朝着莫惊春跪拜下去,还未成形就忙被莫惊春搀住。刘昊既轻又快地说道:“柳家上下都是皇室的一把刀,只遵君令。”
所以公冶启命柳长宁在两日后杀了他,便是毫不留任何余地。
外头宿卫确实是拱卫着这座殿宇,却也看守着这座殿宇,更是与其中囚困的凶兽四目相对。
怨不得刘昊会如此紧张。
也怨不得……柳存剑并不与他兄长一道。
莫惊春道:“先帝诸子里,您为何独独选择了公冶明?”
先前的大皇子已经被废弃,虽不曾剥夺公冶的姓氏,却也人人可以称呼。
滚烫浓烈的气息扑在莫惊春裸露的皮肤上,惊得尾巴毛颤抖了两下。于是,公冶启也轻笑起来,将那白团揉了个满怀。而至于身体相接的时候,方才能感觉到莫惊春身躯细细密密的颤抖,伴随着帝王每一次揉|捏亵玩,都有反应。
“公冶明……算是那几个里头,还算得上,清醒的一个人。晓得外戚的危险,也知道如何平衡各处。就是他的性格,太过优柔寡断,由他当皇帝……如你父兄那几个常年在外征战的,就免不了腹背受敌,被文官攻讦……他撑不住的……异族怕是会卷土重来。”公冶启每一个字每一句都说得很慢,似乎那就花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滚下来。
“就是之后如何服众,那就是他的事情了……至少,也比其他几个上位来得好。”
莫惊春一声闷哼,下意识身体往外倾了出去。
公冶启背后的大手一个用力,薅着毛毛不给动,“夫子不是说任着寡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