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慢慢有了睡意,阖上眼,梦境纷至沓来。
沈安离京之后,宫里派人来过几次,过年过节、各位娘娘的寿辰都会举办大大小小的宫宴,作为诰命夫人,小痴屡屡都在邀请名单之内。
可是唯一一次和沈安进宫的那一回,给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那就是个龙潭虎穴。
她不愿见到那些令人厌恶的嘴脸,也不擅长应付各色心怀鬼胎之人,将军在时,他们尚且故意为难,遑论不在。
是以她每次都找个理由推拒过去。
直到年底的除夕大宴,身边的嬷嬷告诉她,“这是宫里一年一度的盛宴,陛下非常重视,一至五品,所有的大臣和诰命夫人都会入宫赴宴,夫人再不进宫就说不过去了,将军会被人弹劾居功自傲,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小痴没有办法,只好进宫赴宴。
除夕大宴的座次是按照品阶安排,她的位置非常靠前,与上首帝后的座位之间只隔着几位宗室和皇帝的嫔妃。
座上大多是官员偕同命妇共同出席,也有宗室贵女两两同行。沈安不在,她在京中又从不应酬交际,放眼望去,席间只有她落了单,即便已经尽可能低调,但还是难免惹人瞩目。
她低垂着头,甚至都能明显地感受到头顶有一道灼烈的目光时时扫过。
席间免不了觥筹交错,她一声不吭,该举杯时举杯,杯中酒液只在唇上一碰便拿开,她不能让自己喝醉,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酒过三巡,皇帝借故离席。
她喝了口宫人端上来的小青柑茶,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奏乐声声刺痛耳膜,看眼前的西域胡旋舞都觉得人影重叠,这时候耳边传来一道清亮柔和的嗓音。
“沈夫人可是醉了?不若先去偏殿休息吧。”出声的应该是某位娘娘。
可没有喝酒,又怎么会醉呢?
她今日只是唇上免不得沾了一些酒液,入口不入喉,酒量再不济的人,也不至于如此。
察觉到不对,她猛地攥紧手中的杯盏,强迫自己镇定心神,起身便要离开,又想到来时嬷嬷提醒过她,宫中行走要恭敬守礼,否则叫有心人瞧见了,很容易给将军扣上一个犯上不尊的罪名。
座上天子之位空缺,她咬牙忍着不适,朝上首的皇后施了一礼:“臣妇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还望皇后娘娘海涵。”
得到回应之后,她立刻提着沉重的朝服裙摆转身离去。
在宫中多呆一刻都是危险,她没想过去什么偏殿厢房,跌跌撞撞地往来时马车停靠的宫门跑。
已经踏出了设宴的永乐宫,一个碍事的小太监迎上来:“夫人这是要往哪里去,不如奴才为您指路?”
她根本不想理会这些人,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顾自的沿着宫道往外走。
宫中地形复杂,她只认真记住了回家的路。
那太监果然不是好心上前为她引路的,抓了她的手腕就往附近的宫殿生拉硬拽,“夫人还是跟奴才走吧,在这宫中横冲直撞,冲撞了贵人可如何是好?”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发黑,浑身虚软,根本抵抗不过一个太监的力量。
挣扎不过,被拖入一处僻静无人的宫殿,身后的殿门重重一关,宴席上的喧嚣在这里戛然而止。
鎏金镂空的香炉中,袅袅青烟从中溢出,浓郁的木质香气不能为她的头痛舒缓半分,反倒生出一种更加萎靡的倦怠感,吸入鼻端,四肢百骸都开始酥麻麻地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