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奔跑得极快,似感觉到了主人的烦躁,马背颠簸,我下意识抓紧了他的前襟。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城外附近的村民正在草原上放牧,我俩坐在地上,马儿在一旁吃草。我怒视了他好一会儿,见他毫无反应,只得放弃。“你在躲我。我很高兴。”他忽然说道。我愕然,不明白他这是什么逻辑。“只有在乎,才会躲避。”他自说自话。我讶然无语,眼中像是看到了怪物。“我们又将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你不许忘记我,必须等我!”我咽了口口水,暗道:我忘我的。“如果你敢嫁给别人,我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你抢回来。你只能嫁给我!”我有气无力的瞥了他一眼,怕你啊!“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给个表情啊!”他终于暴躁了。我捂住耳朵,吼了回去:“听到啦,我又不是聋子,你喊那么大声干吗?!吓我啊!”“听到了就记住。”“你听没听说过强扭的瓜不甜?”我问。“没听过。”他不耐烦的道。“瓜还没熟,却强行摘下来吃,是不甜的,如果我本不爱你,你却强逼我嫁给你,我们是不会幸福的。你痛苦我也会痛苦。”我道。闻言,他毫不迟疑的大吼道:“那你还不赶快学会爱我!”我被他吼到无语,忽然发现,我们之间根本没法沟通。我保持沉默,不再浪费唇舌。护城河旁,他只能送我到此。虽名为护送乌骨进献的金银美女,但实则主帅是不能擅离主营进京的。所以,他只能送到此,便要折返了。金银美女则全部交与参军副将护送入京。我的马车缓缓驶过护国桥,我知道他在渐渐的远离,犹豫了半响,以为他应该已经远去了,便掀起了车帘,望向了他本应远去的方向,却见他还在原地望着我,我心下一紧。他似看见了我,向我挥起手来。我微微抬起了手臂,却又踯躅的放下。蓦地放下车帘,全身窝回到车内,心中不舒服的涌起了一丝怅然,鼻端酸涩,竟然有点想哭……猪!我忍不住骂了自己。城内,早有家仆等在城门口迎我,管家章奴亲自领了几个家仆和丫鬟受了父亲之命,今日一早便在城门口候着我了,早先并不觉得他有何特别,如今一月未见,又是历劫归来,再见这位老者,竟觉得分外亲切。到了萧府门外,远远便见阿月和乌里珍在门口伸长着脖子,模样甚是好笑,却令我心中一暖。我刚下马车,阿月和乌里珍便相继扑了上来,拉住我左瞧右瞧,随后还有日常照顾我和娘亲的几个丫头躲在后面唧唧喳喳,阿月显然看到我很激动,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说我瘦了定是受了不少的苦,急忙命丫头去厨房把已经备好的我平日最喜欢的菜拿出来,我只有笑了再笑。未见娘亲来迎我,心下暗暗担忧,问了阿月娘亲的近况,阿月忽然变了脸色,难掩伤悲,支支吾吾起来,我见状,心下惊然,忙丢下了她们,急奔向娘亲所住的琴方院。推开厚重的红漆木门,一股药味扑鼻而来,我奔入内室,却见丫头红玉正在擦拭着地面,见到我立刻开心的唤了声,似又想起什么,想要遮掩,我去早已看到地上刺目的那抹猩红……心中一痛,针扎一般……母亲躺在床上,听到红玉的叫声,微微撩起了垂下的帷幔,苍白而虚弱的容颜略带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我急忙扑到了床边跪下,握住她冰冷的手,隐忍着不让泪水袭上双眼,却怎样也压抑不住出口的哽咽,却仍嘴角上翘,带着笑意道:“娘亲,我回来了,女儿回来了,女儿回来了。”“好……好……”母亲伸手轻抚我的面颊,道:“花儿瘦了。”我重重的点头,微笑起来,让自己看起来还如以前那样轻松自在,道:“娘亲不在身边,没人知道花儿喜欢吃什么,没人疼花儿,花儿自然瘦了,这下好了,花儿回来了,家里人人都拿我当宝一样宠着,一回来就有好多好吃的,瘦这么一点怕不够胖的呢。”母亲笑了,摸了摸我的面颊,在她虚弱得不得不放下手臂的时候,我适时握紧,把脸颊放入她的手心,状似快乐的说道:“娘亲又不听大夫的话了吧,不按时服药,夜晚肯定又出去闻荷香了……”我正撒娇的说着,门外却有丫头来报,耶律休哥和耶律衣娃来访。我微微惊讶,他们来得真快。母亲听到,笑着让我先去见客,说她累了,想要歇息一会儿,让我晚饭膳后再过来陪她。我知道娘亲的意思,便听话的退了出去,临走时把仍在门外伺候的红玉叫了过来。“娘亲怎么会变得这么虚弱?我走时明明还好着的?”我问道,心下实是有些焦急,否则也不会挑这个当口问她。红玉微微犹豫了一下,面色哀婉:“小姐你在去西南大营的路上是不是曾遭遇狼群?”我一怔,急问:“娘亲知道了?”红玉点头:“是,三夫人当场昏了过去,几日后醒来,便……便不能下床了,腿……”断断续续的红玉说了很多,我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觉头晕目眩,心痛如绞。母亲……孩儿不孝,都是孩儿不孝!我魂不守舍的走到了前厅,衣娃迎了上来,拉住我的手说了些什么,我却什么都没听进去,当终于回过神来,方才看清她关切而明亮的眼睛,才终于听到她说:“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我打起精神,微笑道:“没有。”“没事就好,若你出事,我决不会放过耶律斜轸!即使我喜欢他!我也会为你报仇!”她说得十分干脆,我心中感动。我看向一直站在身边,并未出声的耶律休哥,与他深邃的眼神交汇,彼此微微一笑。我微微低下头去。衣娃见状,笑道:“你们俩好久未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好吧,大哥,小妹今日暂且把花儿让给你!我先走一步了。”她拍拍我的肩膀,潇洒离去。我没有阻拦,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忽然想到了耶律斜珍,竟有丝说不清的无奈。逊宁(耶律休哥字逊宁)慢慢的走近我,拉起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握,“很害怕吧,”他轻轻说道。我微微恍惚起来,隐隐感觉到了他身上淡定的气息,忽然想到,这种感觉竟和那人的完全不同,心下蓦地一紧,暗恼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我抬头直视他的双眸,见到那一如既往深沉如海的目光,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手臂环住我的腰,轻轻拉我入怀,让我靠在他胸口,道:“可恨当时我不能在你的身边。”我默默无语,静静与他相拥。微风吹来,似有似无的送来院中盛开的荷花香,甜甜腻腻的,我终于沉淀下了浮躁的心神,缓缓抬起了双臂,亦回抱住了他,埋首到他的胸口,闻着他身上的气息,闷闷道:“当时我好害怕,现在想起来也很害怕,我知道,如果那时你也在场,你定会拼命保护我的。”闻言,他抱得我更紧了些,轻轻抚摸我头发。这一刻,我竟哭了,无声无息,竟想永远都不离开这双臂膀。xxxxxx自我回来,母亲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可她下半身已经瘫痪,药石枉效。全因当初听到我的噩耗,悲伤过度所至,虽然后来我平安的消息及时传了回来,可事以至此,回天乏术。原来那日我被耶律斜珍所救后,竟高烧三日不退一直昏迷不醒,当时军医曾认为我可能挺不过来了,耶律斜轸急切之下,只得派了传讯官来回萧府报信,说我途中遭遇狼群,被吓至生病,生命垂危。娘亲闻讯才会被吓得病倒。耶律衣娃常来我这里赔着我和娘亲,每次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提起耶律斜轸,我都只是淡淡的笑,侧耳倾听她心中的耶律斜轸。偶尔也会想起那日杀狼的身影,时间久了,再回想起来,却已变得模糊一片。而耶律休哥却又要出征了。出征的前一天,他再次带我来到了滂跃山,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太阳又快落山,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道彩虹,增加了童话般的梦幻。天空晚霞与彩虹相互辉映,云彩变幻莫测,我与他手指相交,紧紧相握,一同看太阳西落,忽觉心口满满的,真想就这样一辈子与他相依相偎。时间过得太快,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明亮如钩。他的手仍握紧我的,眼中有我的倒影,鼻息亦近在咫尺,我轻轻说道:“小心。”他点头,轻轻说道:“等我回来。”我亦点头。下山后,星光布满了天空。我们同骑在一匹马上,走在回城的小路上,马儿似也知道我们不愿分开的愿望,走得极为懒散。我仰头笑看他,问道:“你以后不打仗了,可不可以经常带我爬山?”“只要你喜欢。”他微笑说道。我心中一阵欢喜,又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可是你只许笑给我看。”“嗯。”他应道。我只觉心满意足。“你怕不怕我离你而去?”我忽然问,有些挑衅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