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既然惜妹妹这么想当个乞丐,那就去吧。"
--"你不该再相信我。"
--"所以我说了,就要将你骗惨的。"
--"这酒是给菱雪的……"
--"回不去了。"
雨幕中,惜福红垂头漫步前行。她脑中回荡着许多话语,却都没有画面,仅仅记得隻字片语。咽下一口口水,她喘了几下累得倒坐在石墙边,自云璃楼离开后走了多远?她不记得,只知道双腿麻木,日头换成黑夜,黑夜又换成白昼。
不饿,不渴,脚磨伤了也不疼,就连她的心也跟着石化。
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能令她红了眼眶,如今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水。
是心乾涸了?还是坚强了?
没有答案,只换得一声苦笑。
额角滑过雨水,惜福红没有力气找地方遮雨,反正她也已经淋湿,乾脆坐在雨中洒脱淋个痛快。若就此死去,也并非坏事,横死街头,不就是大多乞丐的结局吗?或许这样更好,还有路人能发现她死在这,而不是在荒山野岭里,连断气都没人知晓,孤伶伶的离去。
是啊……幸好不是孤伶伶……
惜福红发现,她不怕吃苦,却害怕孤独。
是否在穀中寂寞许久,因此害怕又回到那般寂静呢?
思绪飘忽间,耳边雨声清脆。她闔上双眼,感受身体逐渐冰冷,连雨声都彷佛都越离越远。半睡半醒间,恍惚听见开门声,平稳的步伐踏着水花而来,屋内还有婴孩的哭闹声,以及下人忙碌的奔走声。
"幸亏有您想助,咱家夫人才顺利安產。"一道老妇人哽咽说道。
"不必客气,日后记得三餐煎药,过段时日便会无恙。"熟悉的声音响起,惜福红昏昏沉沉的脑袋却忆不起是何人。
半晌,耳边雨声渐大,打在脸颊上有些生疼。木门闔上,脚步声不断靠近,就在身边不远处忽然停下,随之脸上的雨水也更着停歇,惜福红欲睁开双眼,却发现眼皮沉重得令她无法支撑,浑身一回儿冷、一回儿热,痛苦难耐。昏厥过去前,似闻来人轻唤一声"药人。"
惜福红转醒后,发现身上已换了身乾净衣裳,周围也不是街边,而是简陋的木屋。她浑身酸痛,刚坐起立刻头昏脑胀,因此又倒回床铺,这声撞击引得门外人儿注意,只闻木门嘎伊一声推开,来人竟是许久不见的木儿。
"你病了,喝完药再睡。"木儿端来一碗药汁,惜福红也听话接过。
口中药汁苦涩,但惜福红却连眉都不曾皱过,一饮而尽。
木儿见她这般模样,忽然有点感慨。最后与惜福红道别时,正好是她与施翠烟欲前往武林分舵时,转眼半年过去,她却成了这副模样,当初那个傻呼呼的雾谷小童,竟然落魄成乞丐,还差点病死街头……
木儿当真可怜她。
"谢谢,可我没钱给你……"惜福红放下空碗准备下床,却连撑起身都显得艰难。
"瞧你这模样,也知道你没钱,我不是平白无故救你的,"木儿一惯冷着声道:"我看你大概没有去处,与其死在街边,不如替师父尽些微薄之力,日后你暂且顶替花儿照顾师父,等花儿回来后,便放你自由。"
这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惜福红闻言垂下眼眸,最后索性闭上眼不做回应。
"师父寒毒发作,花儿已去寻找暂缓病情的药材,而我一人无法顾及师父安危,既然你无从去处,就留下来帮忙,师父与你同行一段时日过,也让我安心。"木儿上前替惜福红把脉,尔后退离半步,"不过是普通风寒,喝过药便没事,待会儿我就带你去见师父。"
木儿让她先睡回儿,便离开木屋。惜福红却睡不着,她缓缓睁开眼,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徒留暴雨后放晴的黑夜星空,惜福红没心思讚叹夜空星子,反而再次闔眼,无论如何,她眼前已没有明路,哪条路对她而言,不再有意义,也无希望。
两个时辰后,木儿又回到木屋,她领着惜福红走过大半个城,深夜中的城里显得冷清,寒风呼啸,惜福红拉拢衣物跟上木儿的步伐,约莫几刻鐘,两人来到最北面一处幽静又偏僻的城角。
木儿回头瞥了惜福红一眼,似乎有些犹豫,最后只摇了摇头,拉开门板带惜福红进入屋内。
前脚刚踏进门槛,立刻一股热浪袭来,明明是冬日,却犹如夏日般炎热。惜福红张望四周,发现狭窄的屋内竟摆了五个炭炉,难怪如此炙热。木儿进屋后不再理会惜福红,她上前半跪在床榻边,轻声说了几句,接着回头示意惜福红过去。
"师父,我在路上遇上惜福红,这阵子花儿外出寻药,我让她暂且照顾您可好?"木儿没掀开白纱帐,因此里头动静很难察觉。
惜福红站在木儿身后,有些担忧。
神医向来身子残弱,又受寒毒之苦,不知她现下状况如何,是否相当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