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仿生人之间的交往中,总是诺诺扮演那个经验丰富的“指导者”,而辛格扮演那个需要保护和引领的“跟随者”。
然而,在面对生死的问题上,它的经历可能是整个房间里最丰富的——毕竟,人类绝不可能起死回生,而仿生人中绝大部分一旦报废拆毁,就没有再重新被组装起来的机会了。
“所以我觉得你最好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辛格接着说,“你可能怀有人类一样的想法,觉得死亡可以带来解脱,但并不行。就算你的内核被破坏,比如拆下其中一些零件,也只是损失了一部分记忆而已——那种人类式的,浪漫主义的,作为终极归宿存在的死亡,并不存在。我们不是人类,我们只是仿生人而已。”
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
诺诺渐渐垂下了眼——非常尴尬地有一边眼皮卡住了,它自暴自弃地索性又把眼睛翻了上去,果不其然又一次被卡主。
“嘎吱。”
诺诺爆出一声代表嫌弃厌烦的电流声。
抬手捣鼓那个分分钟在报废边缘的眼球。
辛格趁它折腾眼球不注意的当口,猛拽秦彦袖子:“说点什么啊,主人。”
“哎……嗯?”
秦彦被辛格之前的一席话震住了。
正沉浸在那充满宿命感的悲剧主义氛围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不是要阻止诺诺自杀吗?”辛格偏过脑袋,压着嗓子凑在秦彦耳边用气声说,“我把白脸都唱完了,您快接着唱红脸啊。”
秦彦眨了眨眼。
这才发现,辛格金属质感的眼珠上,仿佛闪过了一丝……狡黠?
所以……刚刚那些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几分是发自内心,几分又是为了劝诺诺回头?
秦彦心中犯着嘀咕,脑内飞转,把话题接过来:“不过,也不需要太绝望。”他用和辛格形成鲜明对比的,柔和、安抚的口吻说,“我们人类有一种说法,一个人的生命真正的终结,并不在于她或者他死亡的时候。”
诺诺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停下了调整眼睛的手,抬起头来盯着秦彦:“此话怎讲?”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这话你总听过吧?——一个人类生命真正的终结,在于‘关于他的所有痕迹在这个世界上被抹去’的时刻,没有人记住他,他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就彻底地‘死’了。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秦彦几乎是在诱哄,“如果你还活着,张女士就还活着,活在你这里,”秦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或者这里。”又指了指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