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姑娘请安。”柳管事恭敬地对燕儿行礼,燕儿的唇撅得高高地,不看柳管事,而是看着舅舅:“舅舅,您瞧,我们什么时候进去,瞧瞧我爹。”
“姑娘,已经打点好了,明儿你们就能进去瞧瞧十一老爷。”回答的是柳管事,燕儿从下被父母娇宠长大,脾气也是很不好的,这些日子装了这么长时间的乖,听到柳管事这话,燕儿就看着柳管事:“我问你了吗?还有,我们在说话,你在插嘴,这是哪家的规矩。”
柳管事看了看燕儿,也就笑着道:“确实是小的不对,小的不该插嘴。”
人发脾气,总要遇到一个倔强的不肯低头的才能发得出去,这会儿柳管事如此低声下气,燕儿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两眼,转身不去理他。
“柳管事,既然都安排好了,那我们定会准时到。”舅舅开口,打破了这种尴尬。柳管事应是,又对二人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舅舅,为什么要对这样的小人毕恭毕敬?”燕儿不服气地说,舅舅摇头:“你啊,还是被你爹娘宠坏了。”
“舅舅当日曾经说,我被我爹娘宠,是我应该得到的。”燕儿的话让舅舅笑了:“是啊,昔日是昔日。”
而今日,又是今日。舅舅看向燕儿的眼中,有一些伤心。这让燕儿收起脸上那些跋扈,小声地问:“舅舅,是燕儿做错了吗?”
“你没有错。”舅舅肯定地说,燕儿看着舅舅:
“既然我没有做错,那舅舅为何还是这样悲伤?”
“燕儿,以后,我们就要远远离开,隐姓埋名,再不能姓宋,更不能提英国公三个字。”燕儿的唇微微张开,想要问为什么,但燕儿终究没有问出来,毕竟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是不是因为你们担心我寻不到好婆家?舅舅,我可以不寻婆家的。”燕儿的话让舅舅也一阵心酸,但舅舅还是说:“不是因为这个,燕儿,你爹爹做的事儿,其实你娘,还有我,牵连都很深。”
牵连很深,燕儿惊恐地睁大眼睛,对燕儿来说,面前的人是慈爱的长辈,是会维护她的人,但燕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牵连到父亲的事情中。
“燕儿,燕儿。”舅舅看到燕儿这一幅受惊吓的样子,急忙连声唤她,过了好一会儿,燕儿才声音低低地道:“这就是你们不愿意告诉我的事儿。”
“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再隐瞒似乎也没必要了,于是舅舅牙一咬:“其实,你爹爹留下你,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你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弟弟。”
“除了恒儿,没有别人是我弟弟。”燕儿抬头,神色倔强地说。舅舅拍了拍她的手:“你终究是孩子家。”
孩子家说孩子话,以为自己不认,就不是弟弟,可这些人家看的不是燕儿认不认,而是,宋家认不认。
燕儿只要在外面顶着宋家的名声,那个孩子,就是她的
亲弟弟,会被人照顾好。
“我,舅舅,为什么?”燕儿连连发问,舅舅只是看着她:“你长大了,这些事也该晓得了,况且,我也担心,担心明儿你进到牢里,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候,牵连了你。”
“舅舅是想说,爹爹对我,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好,是不是?”燕儿此时已经冷静下来,问出这样的话。舅舅很想说不是,但终究点头:“你长大了,这些都该晓得。燕儿,许久之前,我就晓得老太爷对我们并不是那么好,但我们还是要感恩,因为他给了我们活路。但如同那日,英国公夫人所说,报恩,也是有个限度的。”
燕儿的泪落下,打断了舅舅的话,舅舅又长叹一声:“好了,在这屋里哭,等出了屋子,你就又是这家里的大小姐,可不能当着下人们的面哭。”
“我晓得。”燕儿哽咽着说了这么一句,舅舅的心不由一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今年才十四。记得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姐姐有多么的欢喜,那时候姐姐说的是,你来瞧瞧,你有外甥女了,要赶紧给她寻一个舅母来。
而舅舅那时候在心里回答,寻不到的,为了十一老爷的目的,舅舅也做了些,很不好的事情。
只是,自己还要守着姐姐,还要让这对外甥长大,所以有些事,舅舅不能告诉姐姐。只是笑笑罢了。
“姐姐。”恒哥儿十分诧异的问,舅舅已经招手让恒哥
儿过来:“明儿你们要进去,瞧瞧你爹爹。”
“我见过爹爹了。”恒哥儿只说了这么一句,舅舅已经叹气,想来恒哥儿见十一老爷时候,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
“舅舅,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恒哥儿见舅舅的眉头紧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舅舅不由拍拍他的脑门:“你们啊,一个个都是孩子,却总爱说,不是孩子了。”
“舅舅,你放心,明儿见到爹爹,我晓得该怎么说。”燕儿已经停止悲伤,擦干眼泪,高声对舅舅说。舅舅还想再嘱咐几句,却没有说出口,罢了,罢了,就这样吧。这两个孩子,也是,也是让人怜惜的。
牢里还是那样,光线很暗,十一老爷自从昨天过了堂,就坐在那里发呆。到了现在,十一老爷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为什么眼看要得到的东西,转瞬消失?
甚至,自己这会儿还坐在牢里,等着判决下来。
“老爷。”一个恭敬的声音在十一老爷耳边响起,十一老爷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大人自己认识,是妻子认义的弟弟,而孩子,十一老爷看着燕儿:“谁让你进牢里来的。”
“女儿很想念父亲。”燕儿看到十一老爷,印象中气宇轩昂的父亲,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蓬头垢面,一定是没有好吃好穿。因此燕儿行礼下去的时候,泪已经落下。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
十一老爷叫起女儿,眼睛却看向舅舅:“这是,知道了我的事儿,来送断头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