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二人僵持不下长达一刻钟之久。玉峙仁睨向她苍白的小脸,嘴角噙着匪夷所思的笑意,怎么个意思,莫非她在等待一国之君先开口打圆场不成?“你若气恼,过来刺朕一刀好了。”说着,他挽起衣袖,将胳膊平放于伏案前。“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绝不防备。”他看似颇有诚意地笑了笑。乔晓佳磨了磨后槽牙,明知她不会伤他还用这一招,就是要逼着她必须忍气吞声!阴险,恶毒,滚蛋!==================================================================乔晓佳忍了又忍,没有向他行大礼,而是鞠躬。“皇上只要相信奴才并非表里不一之人就好。”“朕……”他扬起眸,不急不缓道:“谁都不信。”乔晓佳合了一下眼皮,按捺怒火,轻声道:“那奴才无话可说了,任凭皇上发落。”“墨雪雁确实是你的堂姐,然,朕确定你至少到目前为止不记得她,就这样。”他的指尖敲击着伏案,又道,“朕定会杀了她,杀了你的一脉血亲。”乔晓佳淡然一笑:“倘若皇上让我与她多接触几日我也许会动了恻隐之心,可如今,她在奴才眼中就是一个陌生人。”“很好,当有朝一日你忆起过往之时,希望你莫记恨朕。”玉峙仁狡黠的笑容中竟多出一丝担忧,那担忧是真的。乔晓佳默不作声,她同情别人谁来同情她,何况有些事并非她所能控制,此刻唯有说一句,墨雪雁,一路走好吧。倘若你在天有灵,最好出现在玉峙仁的梦里。这时,两名太监抬着一只笨重的木箱步入御书房,将木箱放下,行礼走人。乔晓佳的心揪了揪,这箱子里不会是什么可怕的残肢断臂吧?!“打开。”“……是。”乔晓佳迈着艰难的步伐走到木箱前,在开启箱盖的时候闭起一双眼。然而,一道明晃晃的光源反射在眼皮上,她谨慎地睁开,唉?一箱子都是金元宝。“朕向来赏罚分明,这是你应得的奖赏。”玉峙仁展开折扇,优雅一笑,“你让朕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墨紫雨,思路清晰,句句精准,单从口才上论,朕欣赏你。”乔晓佳知道他指的是牢狱中的对话,她不懂政治理论,但是在咨询发达的二十一世纪,我们有网络,有书籍。耳濡目染,基本都会对国家的管理体制有一定的了解。不管怎么说吧,她要的效果还是达到了,至于前方是陷阱还是蜜罐,她暂时不考虑。玉峙仁见她半天不吱声,以为她还在闹情绪,他不由撩起眸,却险些一口茶溢出嘴角——只见墨紫雨拖着一只受伤的手臂,另一手拉动木箱一侧的铜环,卯足力气拖拽,企图凭借一人之力将千两黄金就这么给拉走。“朕会命人帮你抬回段府。”“……谢皇上。”乔晓佳看着金元宝,爱不释手。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这些钱够她和墨无名花上八辈子了。这是所谓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吧,别说,这枣还真甜。这么多金元宝怎么花呢?买一间茶楼、酒楼?还是开一家布料店、首饰店?“咳。”玉峙仁真不知该不该再给她一刀,她居然就这般在皇帝面前想入非非起来了?乔晓佳这次特别心甘情愿地跪地谢恩,这血染的财富,真是来之不易啊。洋溢在她嘴角的笑容蛮迷人的,玉峙仁的脑子闪过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念头。“去完刑部不必回来复命,告知刑部隐去死囚名讳。这几日多去后宫走动走动。”断袖之传言在后宫弥散开来,半信半疑的妃子们一下子从争宠转为“同病相怜”,沸沸扬扬的谣言反而令众妃同仇敌忾了。这是玉峙仁预料到的,却并非他想见到的。有争斗的地方彼此之间才会设防,一旦天下大同,女子的力量也不容忽视。这一点,他是从墨紫雨身上悟到的,女子并非他认为得那般逆来顺受。乔晓佳手捧圣旨,要杀的人真是她的亲戚吗?其实她心里是有些不忍的。“朕日后不会再无缘无故伤你。”他并未抬头。“谢皇上。”应该说谢谢吗?……唉。离开刑部之后,她找了家客栈换好便服,又怀揣沉重的心情返回段府。等她进门时刚巧赶上运送赏银的马车,美名其曰:舞技超群,赏银千两。段瑞龙倒是不感到意外,皇上向来出手阔绰,换句话说,博君一笑之事少之又少。乔晓佳提起一袋银子走出府邸,首先要给墨无名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再给几位平时照顾孩子的厨娘们扯几块漂亮的花布做衣裳,买些胭脂水粉给自己和大家伙,还有她最要感谢的人——宋亦韩。当初若不是宋亦韩帮她免去检查,顺利入城,她也许和墨无名早就饿死在荒郊野外了。并且进城之后,宋家带她母子俩不薄,她说过会报答宋亦韩就要言而有信,顺便,可以问问有关女刺客墨雪雁的种种。她买了一些糕点来到宋家拜访,宋亦韩对她自是热情相迎,宋夫人则依旧不喜欢她。不过,当她将一百两银子放在台面上时,宋夫人立马变了态度。宋亦韩惊异之余有些受不了自家娘子贪财的嘴脸,于是再三拒绝。“别推辞了,当初是你救了我和孩子。”“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拿回去吧,宋家虽贫寒但还未穷到靠女子施舍的地步。”宋亦韩蹙着眉,一个女子几月之间赚得纹银百两……后面的话就不说了。“你以为这钱不是好来的?”乔晓佳看出他的小心思。宋亦韩抿了口茶,摇头:“这与银子的出处无关,我希望你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莫为生计而强颜欢笑。”听罢,乔晓佳笑容敛起,可不是,虽然她目前的处境没有宋亦韩想得那般不堪,但她如今确实是提着脑袋过日子,还不如娼妓来得轻松。她站起身将银子交给宋夫人,不等宋亦韩上前阻拦,宋夫人已怀抱银子跑远,宋亦韩欲追赶,却被乔晓佳拦住:“这银子是我孝敬宋家二老的,你若再推辞就是瞧不起我。”宋亦韩长吁一口气,正色道:“银子我帮你保管着,一旦需要随时来取。”乔晓佳应了声,宋亦韩是一位有骨气的好男儿,当初墨紫雨的娘真是看走了眼。她见院中无人,合起门窗,拉着宋亦韩返回桌边,轻声问:“我是否有一个堂姐叫墨雪雁?”宋亦韩怔了怔:“墨雪雁?……是的,不是几年前就过世了吗?”“死了?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她容貌么?”乔晓佳越发感到蹊跷。“听说是病死的,棺木从你墨家宅院一路拉出城外,你哭得眼睛都肿了。”提及往事,宋亦韩微叹息,“你失去记忆可能忘了,想起她也不奇怪,毕竟你俩自小一起长大,去哪都是一起。当初也是因为墨雪雁的笑声特别清脆,我闻声望去,才注意到你。”乔晓佳看到他眼中泛起的涟漪,尴尬地笑了笑,又问:“大概是几年前的事,你能帮我回忆一下吗?我脑子忽然迸出‘墨雪雁’这个名字,想多了解一些。”宋亦韩思忖片刻,方道:“墨雪雁不幸病逝,大致过了一个月,你便出嫁。墨家只有你们一双姊妹,一个离世,一个远嫁,之后便举家搬迁。”说着,他凭印象描述了一下墨雪雁的容貌特征。乔晓佳听到墨雪雁有一颗美人痣之时,便可断定刺杀皇帝的女子就是牢狱中的墨雪雁。假死就是为了今日弑君?“我父母搬去何处你可知晓?”她很有必要滤出源头。“这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听街坊闲话家常时好似说……你父母是与一位俊朗的年轻男子一同离开城池,那男子并非玉峙国官员或富商,却一袭华贵。”乔晓佳越听越糊涂,她又再仔细打探之后,得知墨家祖辈经营棺木生意,卖棺材乃积德行善之举,口碑不错,家境富足,但是鲜少与外人来往,更与朝中之人沾不上半分关系——年轻男子,达官显贵,不是玉峙国官员。那会是谁?带着这些疑问,乔晓佳离开宋家,宋亦韩显然把他知道的都说了,没有人知晓墨家人搬去何处,不过有一件事引起乔晓佳的关注——在墨家离开玉峙国主城不久之后,住在墨家宅院附近的几户人家便先后患上了怪病,左邻右舍揣测是墨家坐棺材生意阴气太重,所以导致孤魂野鬼在此地浮游,于是纷纷搬迁。这是谁要封锁墨家上下的消息?离奇,诡异,却必有原因。然而,更令乔晓佳未想到的是,她前脚离开宋家,一整队士兵后脚便闯入宋家宅院,将其一家老小全部抓走。……日落黄昏乔晓佳在布店选好几块布料之后,提着几盒点心匣子返回段府,分别赠予厨娘及管家。随后,她提着最后一盒糕点回到卧室,墨无名见娘亲回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呜……墨墨下不来了……”乔晓佳跑过去,将小屁猴从桌面上抱到地上,不悦道,“我才出去多一会儿啊你就登高爬梯的?摔下来会骨折的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