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三年,四月初十。
孟府,卿云斋。
徐幼微在莫大的悲恸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素色的承尘、床帐,萦绕在鼻端的,是清浅好闻的花香。
随后,她发觉四肢绵软无力,想动,动不得,想出声,说不出话。
这又是到了哪一个梦境?她茫然地想。
“四夫人醒了。”有女孩轻声道。
另一名女孩道:“我去取参汤来。”
语声未落,有清越的女子声音在门外响起:“李嬷嬷,这会儿四郎媳妇醒着没有?”
一把苍老的女声回道:“回太夫人,四夫人刚醒。”
“这就好。”女子似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早知如此,就该早些听四郎的,不让太医院那些庸医乱用药。”
李嬷嬷不敢接这样的话,便只是赔着笑。
徐幼微透过帘帐望去。
有女子转过屏风,容颜之美,当得起国色天香,岁月格外眷顾她,给她留下的痕迹,是锦上添花的雍容气度。
孟观潮的眉眼,像极了这女子。她是孟太夫人。
四郎媳妇——没记错的话,孟观潮在家中行四。难道,这梦境中,她嫁给了孟观潮?
丫鬟用银钩束起床帐。
孟太夫人款步走到床前,在床边落座,端详着徐幼微,唇畔延逸出温柔的笑容,“看起来,有了些精气神。好孩子。大抵过不了多久,就好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梦,也该有个让她知晓原由的开端才是。徐幼微茫然地望着孟太夫人。
孟太夫人似是对她这反应习以为常,笑意更深,甚而宠溺地点了点她鼻尖,“照理说,我这做婆婆的,没法子喜欢你这样缠绵病榻的儿媳妇。可是,没法子啊,一瞧见你,就只有心疼。”
这样说来,这场梦中,她的确是嫁给了孟观潮。
有丫鬟端来参汤。
孟太夫人亲自扶徐幼微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两个大迎枕,继而接过参汤,哄着徐幼微:“跟昨日一样,喝完这碗汤,我们一起吃窝丝糖,好不好?”
徐幼微讶然。四五岁起,这样的照顾、哄劝,连生身母亲都不曾给予。
孟太夫人是继室,孟观潮上头有三个原配所生、年长他一大截的兄长。
最是真切而血淋淋的记忆中,孟太夫人每次看到她,目光中都透着悲悯,言语总是冷冰冰的。她便是有心,也没办法亲近。
孟太夫人将一勺汤送到徐幼微唇边,“喝一口,好不好?”
语声是那么柔,那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