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残酷、骁悍无匹,动不动揍兄长罚侄子的小叔,竟能为一个人付出那么多心血……不知外人如何,反正她们起初是惊掉了下巴。
见到这位小婶婶,便有些明白了。
孟府的女子、女孩子,除了容色倾城的太夫人,其余的人也都样貌出挑,各有千秋。
小婶婶却是能与太夫人平分秋色的美人。太夫人的美,带着兵气,是迫人的。小婶婶的美,却如最清新柔美的画儿,目光又十分单纯明澈,怎么看、看多久,心里都觉得舒服;如今尚在调理之中,娇娇弱弱的,又添一份风流韵致,饶是女孩子瞧着,也忍不住心生疼惜。
而且,虽然娇弱,却不怯懦,一言一行从容优雅,笑容和煦如春风,谈吐斯文,涵养颇佳。
意识到这一点,三娘、四娘忍不住凑在一起笑了一阵。
涵养这样好的小婶婶,与出了名脾气差、涵养欠佳的小叔到了一起,怕是少不了头疼的时候吧?
这缘分也是妙得很。要多拧巴就有多拧巴。
四月的最后一天,早间请安时,孟观潮告诉母亲、幼微,要去宫里陪皇帝狩猎,傍晚回家,随后便出门了。
午后,原老夫人、原冲一起过来串门,恰好徐幼微正在太夫人房里。
原老夫人一见徐幼微,便笑眯眯地携了她的手,“瞧瞧,好多了,怨不得你婆婆近来神采飞扬的。”
太夫人轻笑,“我这儿媳妇,可是当女儿来疼着的。”毫不掩饰对儿媳的宠爱。
“又变着法子气我不是?”原老夫人拉着徐幼微,在三围罗汉床就近的座椅落座,“明知道我家老五的亲事没个着落,还说这种戳我心窝子的话。”说着,对幼微一笑,“这一点,可千万别学你婆婆。”
原冲听着,想到了观潮打趣自己的话,不由笑着干咳一声,“娘,您是真神叨了,真逮住谁跟谁说我的事儿啊?”
“离我远着些。”原老夫人没好气,瞪他一眼。
她和夫君膝下五个儿子,原冲是幺儿,夫妻两个三十大几岁添的。原本无尽惊喜,却没想到,添的是个小克星。这孩子这些年,让他们着急上火的事情不胜枚举,生生把她从贤良敦厚的高门贵妇逼吝成了动辄发火甚至打儿子的悍妇。
原冲笑着告饶,又对太夫人和徐幼微欠一欠身,“我去观潮书房看看书,等他回来喝几杯。那厮其实还是很有些学问的,书房里存了不少值得一看的古籍。”
太夫人和徐幼微俱是一笑,起身唤人送他。
原老夫人却因“那厮”二字着恼,“说起观潮,总没句叫人顺耳的话。快些给我滚出去!”
原冲转身摆一摆手,嘻嘻哈哈地出门。
“没心没肺又嘴欠,真是没法儿要。”原老夫人摇头叹气。
“观潮说话也是这样,好不到哪儿去。”太夫人笑道,“你也是闲的,跟他们上火做什么?”
原老夫人则拍了拍徐幼微白嫩嫩的小手,“你婆婆心宽得很,这一样,我是服气的。小五啊,要跟你婆婆学着些。”
徐幼微乖顺地笑着称是。
太夫人却不乐意了,“这是说谁呢?观潮媳妇的名字是幼微。”
原老夫人好一阵笑,“瞧你那护短儿的样子。以前你与我提起,也没少唤幼微小五。”
太夫人睇着她,“我和幼微,与你和幼微一样么?这要是成了习惯,以后你在人前定也是有口无心。打今儿起改了啊。”
原老夫人笑得更厉害,“不怪我最愿意来你这儿,最愿意瞧你这矫情又霸道的样儿。”
徐幼微心头暖洋洋的,望向婆婆。
太夫人对她眨一眨眼,笑得慈爱。
原冲到了孟观潮在外院的书房,并没看书:棋桌上有一局未走完的棋,他对着棋局,两相里琢磨良久,缓缓落下一颗颗黑子、白子。
他是知道的,观潮经常这样,自己与自己博弈。
细想起来,观潮的日子也真是不容易。皇帝初登基时,封了自己的太傅一堆官职:兵部尚书、吏部左侍郎、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上十二卫统领。
其实是露怯了:几个官职涉及的范畴根本是有文有武有军国庶务,全不搭边儿,可那是帝王说的话,金口玉言,谁能让他收回去?
孟观潮可以,但是,小皇帝根本不与他商量,直接亲笔书写旨意,送到孟府。
旁人都说,孟观潮这样的宠臣,一千年大抵也出不了一个。他却觉得,皇帝是想活活累死帝师。
可观潮倒还好,他和父亲冷眼瞧了这两年,没看出任何差错。
如何哄着孩子、照顾着病秧子应付好公务的?难以想象。
搁他,宁可一脖子吊死也不受那份儿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