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西阳是平静的。农人们并不忙碌,除了每天花半天的时间巡视一下田间之外,便是在李晟的要求之下以保甲的形式参与一定的军事训练了。
以保甲来组织民众,控制民众是李晟在公审大会之后作出了决定。它基本上与以后的历史里制定的保甲相当,但有一点却是灵活的,那便是保甲的自由度:一个外来者只要能找到愿意接收你入保的人,你便可以入保;本地的居民若是想要到其他地方去,只要提出申请便可以退保离开,任何人都不能阻挡。虽然有点麻烦,但却避免了将百姓牢牢的束缚在土地上的事情,这对百姓是一件好事,对李晟以后的发展也是一件好事。从现代过来的他,或许对其他的事情不甚了了,但对整个历史发展的大体趋势却是十分明白的。必须大力发展工业、商业,稳固农业,这便是李晟对今后内政的一个态度。
因为长久以来的教育,就是李晟的手下也有人不太了解他如此看重工业、商业的原因。他们也曾因此向李晟提出反对的意见。但对于这些意见李晟从来没有反驳过什么,他只是这么说:“如果书本上的东西能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那么我们就按照书本去做也没什么。如果书本上的东西,对我们的强大并没有帮助,那我们就得自己想办法了。世人都认为工商无用,唯有农胜。但我却认为工商也很重要,如果你们不信,那就等等看了结果再说吧。只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听自己的主君如此的坚持,众人的嘴巴暂时闭上了。他们都各自去完成李晟与众僚幕制定下来的计划。在李晟给他们制定的“军法”管制之下,没有人敢偷懒的。毕竟,鲜血淋漓的事情才刚刚发生。虽然不是针对他们,却也让他们心中有些凛然。
一切都按照李晟的预想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李晟手下的那批人由于看到李晟训练出来的那些政务人员颇有些本事,以能够处理一般性事务,对减轻他们的负担很有好处,便也学着李晟继续的把那“吏员”培训班继续办了下去。只是和李晟挑人不同的,他们挑得都是一些被他们或是李晟得名声吸引过来的年轻学子。这些人都是有一定文化基础的,根本就不需要更加长期的培训。等到李晟回来,这“吏员”培训班出来的学生便有几批了。他们充实在江夏北四县的各个角落,与李晟留守的那些人一起基本完成了整个北四县的行政构架。在这个构架中,李晟和他直属僚幕无疑是在高层的。他们并不负责具体的事务,而变成在大略上对整个行政方案进行指导。
秉持着李晟给他们说的那些理念,整个江夏北部四县的结构是细致的,更多的权利被划分出来,形成了更多的部门:
在李晟直属的名义下划出了六个部分,廖立掌管的政厅、石韬掌管的财厅、崔浩掌管的吏厅、李晟自己掌管的军厅、马良掌管的律厅和罗照掌管的监察厅,平时这些部门负责自己所分派的各种任务,而在必要的时候这些部门的头头这会来李晟的要求下集合在一起作为一个立法机构以确定在江夏北部四县实行的各种政策。虽然没有公开的说明,但江夏北部四县是李晟的地盘已经是一个无可辨别的事实。李晟是有权利在这片土地上进行自己的运作。
在六个部门下面还有更小的划分。廖立的政厅之下,分有农司、工商司、水利司、教育司;石韬的财厅之下,分有预算司、核查司;石韬的吏厅之下,分有考核司、升迁司;李晟的军厅之下,分有参谋司、野战司、守备司、军宣司;马良的律厅之下,分有诉讼司、巡检司;罗照的监察厅之下,分有捕风司和精调司。
六厅十六司构成了李晟眼下整个领地的统治机构。这对外宣称只是一个临时的统合机构,但对内,作为李晟直属僚幕的他们都明白,如此精细的组织实际上是对今后整个政权机构搭建的一个试验。虽然眼下李晟离到那一步还很有些距离,但包括李晟在内的所有僚幕都有信心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那一点。
他们都是荆州的年轻一代,都明白以眼下荆州所遇到的这种情况,在刘表的继续统治之下是没有任何前途的。荆州很有可能成为其他势力瓜分对象,要改变这一点那就要换一个主子。而在司马徽和庞德公的隐约吹捧中,领有江夏北部四县的李晟无疑成为这些年轻人的另一个选择。这是李晟自己都不甚了了的一点。
当然,这样的不了解并不能影响李晟什么。就李晟来说,他眼下可是忙碌的紧,恨不得一天能有两天的时间来用。非但他自己如此,就连他周围的这一群人也是一样。在李晟的命令下,几个新鲜出路的厅长聚集在西阳县衙里的一栋被士兵紧密包围住的小楼之中,秘密的召开了会议,以决定现一阶段在西阳实行的一整套规矩。这些都是要用文字写出来的,虽然没有人说它是法,因为那是逾制,但其在北四县起到作用和法也差不多。
这个规矩是根据汉律改编的,主要就是按李晟的意思加了一些东西。比如税收,扩大了征税的范围,在西阳的所有人包括李晟自己都必须按照自己每月的收入多少固定缴纳占收入二十分之一的税金,即二十税一;并改农税十税一为十五税一,以户主zhan有农地的多寡征税;改商税五税一为十税一,以商者在西阳的卖出的货物多寡征税,并取消江夏北部四县境内所有的关卡,只统一征收这一份的商税;不再征收工税、人头税,鼓励手工作坊的建立,鼓励外来人口到西阳落户,等等……因为讨论的事情多,众人居然老老实实的在那小楼里呆了整整五天五夜的功夫,就连吃喝拉撒的用度也是由外边送进去的。等到最后众人出来,一个个早已是软弱无力至极了——他们都累坏了。
规矩制定出来已是六月中了。对李晟而言该忙的事情都已经忙完,当是可以休息一下的功夫。在这天气夏天的热浪已经到来的时候,作为一个不是很称职老公的李晟终于有机会陪着自己的小妻子好好的游玩一下。虽然在这西阳地方未必真的有什么好景可看,但只要夫妻团圆在一起,那就基本完美了,除了身后还有赵云兄妹跟着。
李晟本想用这个机会把自己的领地走遍的,但一个消息传来,让他不得不迅速的转返回西阳——庞德公来了,同行的还有庞统和孔明。
“有劳德公先生久等了,我子旭真是罪过啊。”星夜赶回西阳,将自己的妻子暂时抛到了后头,李晟便随便抹了一个冷水脸匆匆忙忙的来县衙的客房见庞德公等人了,他一看见他们首先就对他们来了一个告罪。毕竟庞德公是李晟长辈是与他老师司马徽齐名的人,对于自己的两位兄弟庞统和孔明他大可随便些,但对这位名声赫赫的长辈,他可不敢有哪怕是一丁点的失礼。
“也不算多等的,是我们来得匆忙了。”庞德公一把抚着自己那早已斑白得胡须,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子旭啊,每次看见你似乎都比过往要成长不少了。眼下的气质和一个月前所见又有许多不同。”
“是吗?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李晟笑笑,伸手请三人坐下,命下人奉上茶水。
四人端坐下来,李晟居了主位,庞德公坐在李晟的对面,庞统和孔明则居于李晟的左右下手。坐好,李晟便开口问道:“不知德公先生有什么事情吗?”他明白这位长辈是爱好隐居的,这是个人的习惯,勉强不得。虽然自己与他和他们家的关系都还不错,但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他也不会来找自己。因此,眼下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大事。
“刘表大人于一个月前出兵了。”庞德公说起这个消息:“目标是荆南。长沙太守张羡病死,其部将虽然拥立他的儿子张怿,但依旧无法与刘表大人抗衡,荆南四郡已平,刘表大人正准备班师了呢。”
“这个我知道。”李晟点点头,心中略略有些奇怪:“德公先生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呢?刘表大人向荆南进军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刘表大人的希望就是放在荆州统一之上。以前没有做是因为顾忌到曹操,而眼下曹操和袁绍对峙在官渡自然没有功夫来理会自己在荆州的这个盟友。刘表大人抓住这个机会彻底解决自己背后的那根刺,并没有什么不对啊。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德公先生如此说,难不成有什么用意?”想到庞德公并不是一个说废话的人,李晟顿时严肃起来,侧耳倾听。
“真是没意思。我原以为这次出兵会打得多么轰轰烈烈呢!可不想竟是如此得寒酸。荆南那边除了长沙城稍稍有些抵抗之外,其他的都是不费吹灰之力。”庞德公如此说道。
“那不是很好吗?不费什么功夫就能打下偌大的地盘,刘表大人的并没有在进攻中损失什么,这对他自身的势力并没有影响。这次打仗他算是挣了,成为拥地数千里,聚兵十余万的强大势力,这或许可以和北边抗衡吧。”李晟微笑的说道,“只要刘表大人有进一步的魄力的话。”他为自己前边的最后一句做了这么一个注脚。毕竟,眼下的这种形势对荆州来说是大好——刘表已经解决了自己身后的麻烦,但曹操依旧在与袁绍对峙。
“这恐怕很难啊?”庞德公笑着:“你太为难刘表大人了。他的个性可是和那位汝阳的英雄很像哦!”
“汝阳的英雄?”李晟一下子没有会意过来。
“德公先生说得是袁绍。”诸葛亮微笑着说道。
“所谓相像就是指,袁绍和我们的刘表大人都是外宽内忌、好谋无决的人。他们两人与其说相像,不如说酷似。”庞统沉稳的在一旁解释道。他是一个蛮沉着的人,行动有些缓慢,经常被人视作鲁钝。但李晟、孔明这些和他交好的人却看出,他那貌似“鲁钝”的外表的之下,却转着一颗思考飞快的脑袋瓜子。“想得多,却说得少,每说必有所因。”这是李晟和诸葛亮两人对他的看法。
“外表看来很宽容,其实内心相当猜忌,喜欢讲究谋略,却偏偏缺乏决断力……嗯,他们确实是相像的禁。非但他们如此,不少名门出身的人都有这种个性呢。”李晟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他随即进入了思考:“为什么名门出身的人都会有这种个性?是因为环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如果我建立了新的国家,那我和我身边这些僚幕的后代也有可能成为新的名门,到时我们又该如何避免这一点呢?”他走神了,一下子想到了很远,以至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完全没听清庞德公说了些什么。
“子旭,你对官渡之战的看法如何?”直到孔明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十月,曹公必然会大破袁绍。”被突然问到,李晟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将自己脑中原本的记忆给说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孔明觉得很奇怪,“虽然德公先生也认为在冬季之前会有一个结果,但也无法向你那样精确啊。你究竟怎么得出那个结论的?”孔明对这个很有兴趣。非但是他,就连一向沉稳的庞统也不由自主的露出探寻的精光。
“我有情报啊。”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李晟,迅速的用这么一个理由作出补救。
“什么情报?”孔明追问道。
“关于袁、曹两家军粮的情报。”李晟脑子转得飞快,他立刻找到了说辞:“据说,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其随军的粮食都已不多了。袁绍的粮食稍好一些,大约还有四个月的分量,而曹操的粮食基本上就只剩下三个月了。”
“这和曹操能在十月战胜袁绍又有什么关系?”孔明和庞统都不理解这点。
“曹操和袁绍在官渡对峙,形成了拉锯。在双方手中都有粮食的时候,这种对峙基本上是不会打破的。毕竟,能安安稳稳下去是最好了,没有人愿意随随便便的冒险。但,一旦曹操和袁绍的粮食都有些紧张,那么事情就会产生变化:以袁绍的个性和实力来判断,他在粮食出现问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派人回去催粮。河北之地粮产颇丰,自然能够让他再征集到一些。而曹操却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与袁绍的河北早已休养生息了数年不同,曹操的中原之地才稍稍平定不到一年,自然没有那么多粮食供他征收。此刻的他可谓陷入了窘迫的绝境之中。在这样的情况下,曹操非常有可能进行破釜沉舟式的抉择。”李晟从容的解释道。
“那会是什么抉择呢?”诸葛亮问道。
“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在短期之内,让敌方的大军不战自乱?”李晟并不直接说出答案,而是对孔明作了一通启发。
“莫不是断人粮道?”孔明试探的回答道,他想得快,回答的也快。
“断粮道还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要知道,袁绍的粮食可比曹操多上一个月呢。”庞统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比孔明多想了些东西:“我看只有直接焚烧袁绍粮草囤积地才能办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