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不会?”棠音被他看得心虚,手指握着斗篷袖口不安地搅动着,将袖边上精致的布料都揉得皱成了一团。
但是想到日后他还得独自在这宫廷里生存下去,她只好强压下心里骗人后的愧疚,将父亲曾经说给她的话,也原封不动地又说了一遍给他听。
“这宫里啊,有些人明面上对你好,心里却不知道打得是什么主意。”
“就像这茯苓饼。”她说着又夹起了一块茯苓饼,轻轻咬了一口:“吃到最后才发现,其实是苦的。”
李容徽也夹起一块,三口两口便将饼吃完了,鸦羽般的长睫轻抬,一双浅棕色的眸子安静地凝视着她,干净的像是两方琥珀,澄澈的没有半分杂质:“就算是苦的,可这是你给我的。”
他停了一停,眼底渐渐覆上笑影。
“我信你。”
沈棠音愣了一愣。
本来她就是想骗他一次,让他以后别再这样轻易相信旁人了。
毕竟他这样软和纯澈的性子,在这复杂的宫廷里迟早是要吃亏的。
令人放心不下。
可他愈是这样说,她心里骗人后的负罪感愈是一阵一阵地往上涌,没一会儿,就招架不住了,整张瓷白的小脸红得像是刚开的菡萏似的,不待他问,便将实情和盘托出:“其实,其实里头是加了点退烧的药材。是我让府里大夫开的方子。寻常身子好的人吃了,也不会有什么要紧。”
她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终于迟疑着问道:“这都好几日了,你的热度可退了吗?”
李容徽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须臾,有些为难地蹙起眉来,轻声道:“也许是身子不好的缘故,我的手指一年四季都是凉的,碰什么都觉得滚烫。我自己……好像试不出来。”
他说着,起身自木凳上下来,往棠音那走了数步,双手拢起斗篷,半跪在她身前。
他的身量颇高,即便是同坐在木凳上,也要高出她一截,如今半跪下来,倒恰好是她伸手便可以触到眉心的高度。
只是太近了一些,近得,几乎可以看见他轻垂下的羽睫上绒绒的日光。
棠音不曾多想,只轻抬起袖口,以指尖轻轻碰上他的额头。
他的肌肤是寒玉似的触感,即便是在燃了炭火的室内,仍旧是触手生凉,令棠音的手指下意识地往回瑟缩了一下。
但旋即,她想起第一次遇见李容徽时他额上那烫得灼人的触感,方才因惊讶而微微蹙起的眉心便逐渐舒展,眼底也转上了笑影。
“似乎是不烫了,热度好像是退下去了。”
她在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这几日,她可都是躲着家里人悄悄进宫来的。
父亲每回天不亮就要去早朝,日暮时才回府,倒还好躲些。
而母亲手里掌着中馈,又整日居于府中,府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入宫的事情,若不是有哥哥帮着遮掩,早就露馅好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