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有三十二州,江南占十一,大皇子楚思平生母淑妃正出于此地江南望族冯家,前世皇室夺位之战如火如荼,定王楚思平落败后迅速退回了江南,仗着背后士族撑腰和水网当起了土霸王,妄想裂楚而治,虽然最后还是被兜起来摁着头打,但也耗费了许多国力。
不归透过窗俯视着县衙半景,眼神有些阴寒。
据说这个雁湾的七品县令是捐银子得的乌纱帽,年近五十还腆着脸认了临州知州为义父,好巧不巧的是,那二十来岁的知州老人家恰是淑妃胞弟冯观文的同窗,是冯大儒门生之一,订的亲也是冯族的女儿。
里头关系曲折隐晦,拎出来拨上一拨,有些玩味了。
桌上的热茶换了几壶,不归童年很是喜欢听说书,如今顾不上便只坐着专注等候,茶楼里的说书讲过了几折也没细听,听客们起哄喝好也不受影响。
听客们起哄说书先生再讲几个段子,说书人约莫是段子穷了,拱手下去喝口水。待回来已悄然换了个先生,一敲扇,沉沉嗓子,讲起了别的卖点:“今日来个皇家的奇事,在座诸位可有养猫?有些猫儿生来眼睛异色,爱猫的看着稀罕宝贝,可这要是长在人脸上,而且生的是在皇家贵女脸上,又怎么瞧呢?”
“这个老稀奇了!”
“想想瘆得慌哩!”
“是也,皇家中正有这样一个天生异瞳的少女,名号不归郡主……”
乍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不归挑眉,侧首匆匆瞥了那说书一眼,纳闷又汗颜。
我说怎么前世知名度那么高,原来是托了民间艺人的福。
她回头仍然瞧着县衙门,但听了那么零碎一耳朵:“这不归郡主生带异像,降而猫鸣,乃是天上猫仙下凡,一日啖鱼三十尾,甚爱令宫人躲藏自己蒙眼抓捕……”
不归:“……”
“却说年幼时,有一日,这不归郡主兴起不减,蒙眼抓人抱住了一个大孩子,正待揭开眼布,那小孩却冷冷开口:喝!吾乃东海龙王,你这猫儿吃我水族甚多,我今日特来找你算账!这小郡主竟然也不惧,更兴奋道龙王蒸来美味,喝左右上前困住龙王,这下可把龙王惊着了,原来这郡主辰星下凡,等闲奈何不得……”
说书人有声有色杜撰着,假胡子乱飞,讲到精彩处博得哄笑声,而故事里的主角却已听不进去,她抓着窗柩紧紧盯着楼下街道上出现的大队人,见那裁缝家的少女阿翠第一个跑到县衙门口,上去一夺鼓槌,抡着臂膀就开始击鼓。
不归等了一会,等阿翠被带进县衙,一群义愤填膺的人围堵在大门口,她才离座而去,热茶里搁着碎银。
“然而没想到的是,郡主扯下布巾一看,四下哪来的龙王?倒是有一只肥得流油的大耗子,窜着跑进草里去了!”
满座喝倒彩,而她径直离去,并未听到这最后的内容。
县衙门口一大群孩子正朝里砸着石头,叫嚷着放人,捕快出来赶人,小孩们轰的躲到大人身后去,换成一群大汉叫骂。
里头阿翠正高声叫着:“凭什么抓我的弟弟?!他一个十三岁的孤儿每天辛辛苦苦烧几张大饼,恨不得多揽几个客人挣钱,怎么可能在饼子里下毒!你们有什么证据!”
这阿翠常当街兜售衣裳,她家活儿好,嗓门又大,别家裁缝要么是搁不下脸吆喝要么就是嗓子比不过这辣妹子,是以阿翠家的生意越做越好,招了不少伙计帮忙,阿翠一空闲就去楚思远那照顾生意。她的嗓门是当街无愧的铜锣姐,这回又占了强理,中气一足,吼得那草包师爷脑门一瘪。
“管家办差哪里容得你撒泼!我们既然拿下他当然是有确凿证据……”
阿翠声音再提高:“那你拿出来!屁气都没有就全靠嘴崩声响啊?套个帽就鱼肉百姓的强盗,放着鸡鸣狗盗不抓尽折腾我们这群做小本生意的良民,今天抓我弟弟明天是不是就拿我们开刀了?!毛的整顿街道,去你母的征收新税!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谁都不走!”
大门口的大人小孩都应声大叫,不归在人群后,捻着腰间的流苏透过人群的缝隙观看,那个扮成菜农的侍卫在她身旁边呐喊边护着。
那师爷正使劲打着太极,几个壮汉推开人群冲进了县衙,正是那个中毒小胖子的屠户爹和几个叔伯。
屠户大脚进去怒叫道:“我儿子今天就只吃了那小子的饼!不是他下的毒还能是谁?!明摆着的事实还用什么证据!要是我儿子出了点事,老子就把那烧饼小子剁碎了糊墙!”
“案情还没确定呢,你们瞎嚷什么?”阿翠吼不过屠户,又扭头叉腰:“你们不就欺负小鱼没爹没娘没靠山吗?今天我们大家伙来了,你们倒是掀出证据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