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还传来她清脆出谷的回声:“借剑一用。”眼前青光一闪,一道弧形的剑气震得干枯的树枝纷纷断落,隐匿在林梢的唐门之人像树叶一样飘落,那条淡黄的身影借着树林里回旋的力道,在空中翩然飞转。7真相晚风吹来有点微凉,一座村子孤落落矗在小山脚,没有一丝人烟。公子一行众人步行至清水村时,大家看到有个青色的人影正坐在箱子上,在那条标有“清水村”的驿旗下,呆呆出神。杨晚抬头看去,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淡淡的目光,脸上的表情似乎永远如出一辙的木讷呆板,不动的时候静止如山涧凝涩的山泉,闪动的时候灵敏轻巧如雪间掠过的麋鹿。她侧首看了下身旁的少年,也是一张呆呆的脸庞,微笑着对他说:“杨朝,你们两个是兄弟。”杨朝看了眼初一,初一早已站起,立于道旁。两人的眼光在空中相遇,均都未回避。初一直直地看着他,看着他冷漠的双瞳里夹杂着一丝茫然,那双眼睛在回到身旁女子面庞上时,才恢复了凝重清明。初一心里喟叹一声,察觉这个看似木讷的少年一定大有来历。在刚才的混战中,旁人可能无暇他顾,但是初一注意到了几个人的事情,这名少年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武功招式平淡无奇,在堪堪使了一招避敌后,每次很危险地滑过杀招,身形晦涩迟缓,似乎在极力思索下招出手的方式。但无论敌人怎么进攻,都不能伤及此人要害。赵老爷又恢复了他的雄风,大步走过去,在初一背后大力拍打:“初一这毛小子不错,逃跑比谁都管用。”初一的身子被他拍得歪歪斜斜。公子仍然一叠声地咳嗽,夫人和小姐花容失色的脸略显困顿的疲态,靠在墙披上微微喘气。赵老爷腆着肚子,很有几分老爷的气势:“今晚就在这里落脚,初一小四赶了五天车,好好睡一觉。其余的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吧。”初一见公子一点头,就转身朝黄泥搭成的村舍走去。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像狸猫踩在瓦楞上悄无声息。小四看着眼前的青衣小厮抬手掀起门帘,看都未看眼前情景,倒头就睡在了土炕上。小四盘腿坐在炕尾,闭目养神。夜里漆黑一片,几点孤星点缀在黑黑的天幕上。清水村里万籁俱静,在不起眼的村尾土房里,闪跳着一两点微弱的烛火。青羽鞭静静地站在房外,她的身上还背着那只锦缎长盒。烛火上映照着两人晃动的影子,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房内响起:“今日境况如何?”另一个影子似乎低头沉吟着,声音低柔年轻:“师兄所问是何事?”“初一。”“一切如常。”“看出他的武功来路了吗?”“今日他划起沙石暗助赵前,化解三路攻势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武功之强已初现端倪。”“他到底是何来历?”那道年长的声音继续追问。“从他躲闭‘梨花枪’赵云飞脚法来看,下盘稳固,走的是巴蜀王家的路子。”“巴蜀霸王枪?”“正是。”“这套枪法仅是有所耳闻,一百年来失传已久!”“师兄,这个人的出现本来就带有匪夷所思,他不管做什么事现在看来也是可能的。”房中许久没有声响。过了一会,继而又响起话语:“我看过他出手,用的是岭南宇文家的移花接木手法。”“可以肯定的是,初一博取百家之长,内力深厚。”“的确如此。”“初一夺去梨花枪,使了一招‘万绽春雷’力道火候恰到好处,很难相信他不是霸王枪传人。”“那银鞍梨花赵云飞在江湖中枪法排名前五,居然被他夺去兵器?”“而且是一招。”烛火中有个人影在慢慢踱步,良久抬头:“武功果真是深藏不露。”“今日一战混乱不堪,所有人都很自然地藏匿到草中,避开弓箭流矢的袭击,只有初一拒守道上,看似愚蠢轻敌,实则不然。”“哦?”“先前他将病公子聂无忧提到草丛之中,只是初初遇敌还探不清来人目的,等病公子发令保护箱子时,他再也不肯避回草丛,此时可以看出几个问题。”“说下去。”“一,敌人的目的是阿羽背后的龙纹剑,是以集中捕获青羽鞭。”“二,先前那拨人没察觉箱子对我们来说极其重要,仅是派出一条梨花枪应敌。病公子下令初一护送箱子先行撤退,不仅向第一批人暴露了此物的重要性,而且明白告诉后来居上的唐门他们要找的东西在哪里。果然,箱子护送离开后,他们就肆无忌惮地放火。”“三,初一跃上马车后,百忙之中还抬头看了镖旗,肯定判断出了晚来风向,他堤防火攻是以苦守也不随意躲避,是个心细如发之人。”“四,从他震断枪尖棍棒扫敌来看,似乎不忍杀生,应是宅心仁厚。可他先前提起病公子,用人来探测敌人动机,此法又不似忠良之举。”房内踱步之人微微一笑:“真是个奇怪的孩子,难怪深得我心。”“师兄坚持认定见过此人?”“我敢肯定我一定见过他,是在漠北一带有过一面之缘,他的眼睛我忘不了。”“我自行将他装扮成和他面目表情极为相似的木讷呆板之人,他也并不在意。”“有何不妥吗?”“如果是女子,对于容貌甚是看重,但初一不为之所动。”“你的意思是……”“不错,师兄,初一正是女子。”房内的诸葛东阁转过身,对着微笑的白衣公子孤独凯旋,沉声问道:“你可肯定?”“药王传人何曾出过一次纰漏?”“难怪她从来不主动询问于我,是为了堤防我把脉探出她的秘密。”诸葛东阁长叹一声,“何苦拖一个女子卷进辟邪是非。”“那日若不是近身给她易容,这个秘密很难发现,只能说,初一太谨慎了……”诸葛东阁垂下眼睑,凝声吩咐:“终是我连累她奔波,日后定当尽我们一切所能助她脱险。”“师兄为何对初一如此关怀?”“我四十年来占卦天象从未失测,而初一那一卦相显示,她突临无方,绝不寻常。”“阮四。”黑暗中响起一个低缓的声音。黑衣少年猛然睁开了眼睛,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空。小四心里吃惊不已,这个初一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坐着,自己浑然不知,如果他想取自己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你是谁?”小四淡淡地发问,人已站起,朝窗边慢慢靠近。“初一。”“初一只不过是个名字。”“无关轻重之人。”小四的右手已经慢慢搭上左臂。“留点力气吧!没必要同根相急。”初一淡淡的眼光掠过阮四的手,他知道快刀阮四的刀在哪里。“你怎么敢肯定我是谁。”“湘西阮氏,五代习刀,刃似蝉翼,光似琉璃,厚积薄发,所向披靡。”只能说很凑巧,我见过先祖阮西刀法,所以我知道你是谁。初一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两句。阮四坐了下来,闭上了嘴巴。两人在黑暗中静默着,窗棂上滚过浓浓的风声。这个寂静的夜,除了夜空传来冷燥的风,世界里剩余的,似乎只有令人窒息的黑。“阮四,你为什么来这里?”过了很久,初一迟疑地问了一个问题。阮四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声音。初一突然长身而立,身子在空中姿势优美旋转两圈,在触及地面时,右手由上而下拉出一道凌厉闪耀的光线。阮四冷淡如石的脸看了这一招后终于微微变化,他不由得站起,凝视着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