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守护的匪卒齐声叫唤:“好了好了,喊痛就证明他活过来了!”赵大鸿拾起银箭头,迎着夏阳转动,看清了攒在三尖颈槽旁的勾刺,低吸一口气。“无毒,但不能倒拔箭身。”初一替伤卒包扎好,快速说道,“子母连星第一箭必破琵琶骨,第二箭紧随其后,勾住血脉经络,若强行拔出,必残半胸。”赵大鸿惊异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初一站起身,转脸看向他:“半年前,我被秋叶世子一箭洞穿左肩,险些命丧黄泉。”初一伙同赵大鸿护送最后一批寨民撤退,前头烟尘弥漫的山道突然跑回一名少年,嘶声说道:“前,前面,辽国黑鹰骑围在了山林口,拦截了我们中段的民众。”赵大鸿急道:“有多少人?”少年喘息:“大约一千。”他口吐血沫,挣扎一下,竟然倒地不起。初一将他扶起身,这才看见少年背后插着一杆翎羽,黑得透亮。初一眼降寒霜,冷冷道:“哨鹰已杀,辽军最快铁骑也得一时辰后到达,怎么可能来得这样快?”赵大鸿阖上少年双眼,长叹一口气:“怕是有人告了密。按辽西营编制,这一千人马隶属前锋营,接到消息后可脱离帅阵,直接拔营赶来。”初一吩咐身后众人见机行事,赵大鸿扯住他衣袖道:“初一,你护着他们先走,我去断后。”初一回头对上一张张饱含惶恐的脸,低声应好。赵大鸿握住初一手腕,使出一股力,带着他跃身向前,赶往山林路口。“时间紧急,记住我说的话。简姑娘是肃青侯王妃,不堪忍受侯爷凌|辱,十天前连夜逃了出来,陪我落草在黑风寨上。她熟识土木之术,精通地理探测,辽国一直逼着她兴建守城工事,她不愿意看到有人流血战乱,总是找借口拖延交图日期,挨了不少责罚。这次侯爷出动黑鹰铁骑就是为了抓她回辽,你答应我,不要让她再被抓,好好地护送她回中原。”初一迎风疾驰,未答话。过了片刻,一缕薄汗从他发下淌出,他才抬起袖子动了动。“大赵,你就这么信任我,把简姑娘交到我手上?”赵大鸿突然停住了脚步,大力扯过初一的衣领,提到眼前说:“我信你为人,你心地不坏,武功高,又要逃回中原,这个时候只能仰仗于你了。”初一再不说话。“答应我,初一。”初一不应,只是面露忧戚:“就怕不能突破武州防线——那里有世子军营。”黑鹰军来去如风,顷刻围住了黑风山通向儒州城外的唯一退路,将山寨民众断成两截,堵在了路口。简苍招呼着大家提劲跑,自己和其余十余名匪卒守在了林间,就待骑兵冲进来,和他们拼死一战。前去打探消息的匪卒潜身回来,蹲在草丛间喘气说:“赵,赵,赵大哥拦住了前锋营,带着三个人苦战,已经伤了十几匹骑军。他很厉害,一掌下去,拍死一头马,那些人不敢踏过去,把他围着不放。”旁边的匪卒擦擦汗,紧张地问:“当家的武功会有这么高?”简苍背依在树干上,捏紧了锁链,不敢让它抖动作响。她的唇渐干涸,晶莹汗珠滑过雪颜,仍是不沾灰痕。“赵大哥本来就是辽西第一武士,善使开碑手,所向披靡。”“简姑娘!”疾驰而来的初一出声警示简苍,但为时已晚。只见那几名山寨匪卒慢慢站起身,左右观望一眼,突然都抽出了刀,齐齐对准简苍。“他娘地,原来你们是辽国人——”“呸!”平日和颜悦色的自家人转脸寒冷了起来,刀尖晃晃,直探简苍心窝,“亏我们跟了你们这么久,做牛做马地伺候你们!”初一急挥右袖,一招流星赶月卸去刀尖去势,闪身过去挡在了简苍跟前。他两手轻拂,化解急剧而起的杀招,半步不离身后之人。交手几招,那批匪卒察觉未沾上初一一点衣角,两三交换眼色,突然转身,朝林子深处跃去。“等等!”初一急切唤道,无奈离去背影奔窜至快,他左右穿插两步,只抓回了两名落后的匪卒。“简姑娘我可以带走,那批村民你们必须送到青山寺。”他恳切说道,“他们都是大宋子民,理应受到庇护。”被抓的卒子挣扎不停,大声说:“我们也是从军营里逃出来的,没那个本事护送他们!”初一提起那人冷笑:“我问你,平日大赵待你们如何?简姑娘待你们如何?没害过你们吧?如果你们只顾着偷生,不顾这批可怜的民众,那和外面杀戮不停的辽国人又有什么区别?”ps:未完,请容我少许一点点更新,权作给自己的鼓励,就是麻烦大家了,十分对不起作者有话要说:☆、斩将前面山林传来滚滚嘶喊声,夹杂着百姓的痛苦哭声,一齐送到了风尖,凄惨的程度使人不忍听闻。初一顾不上鬓角流落的汗珠,紧紧盯着那名兵卒,眼里的急切一览无余。“听到了吧?他们在哭喊。”兵卒咬了咬牙,大声说道:“好,老子答应你,但是这个女人,你必须带走!如果下次再见到她,老子一定要弄死她,就是弄不死,老子也要想办法废了她的身子!”简苍雪白了脸颊,第一次意识到宋人竟是如此恨她,她默默地垂下了手腕,用袖口遮住了一绝索。锁扣磕在她的腕节上,冰冷蜿蜒至心底,掐住了一点疼痛。初一放开了那名兵卒,顺手抚平他的衣领,说道:“快走。”那批散落的兵卒捆紧了腰带,互相招呼着,向山林深处潜去。秋风飒然入草,掀翻败落的叶子,一起滚动着飞向远方。初一低眼看了看风向,回头对简苍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守住林口,不让辽人放火烧山。”简苍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身躯忍不住在轻微颤抖:“初一……初一……林子外的老百姓……他们叫得好惨……怎么办……”她的声音哽咽着,像是风吹动着落叶。初一抚下她的手指,抬头远视前方,凝神收集那边的动静,相比较她的难过,他只能快速看了看,低声说:“简姑娘,放开我好么。如果再耽误下去,林子里的百姓怕也保不住了。”前方弥漫着马蹄扬撒起来的烟尘,一道有似黑幕的色彩全线压进,初一知道,赵大鸿终究拖不了多久,第一拨追兵直接突进林口了。简苍的手指仿似白玉翡翠一般脆弱,尽管在抖动,却极力伸展开,滑落开了初一黑色的衣袖。初一见她低头哭泣,极为悲痛的样子,不由得轻叹一声,搂住她的腰,将她提升到了一截树枝上。树冠如云铺伸,刚好能遮住简苍的雪颜黑衣,也造就了眼观四路的好地势。西风突起,一声一声呼号,间或送来惨烈的呼叫,更如夜啼鸱枭、冰霜秋刀,字字句句刮在了人的骨头里。简苍双眼泪流,似山涧溪水,不止息。初一心知简苍为人仁慈,但未曾料到她的优柔,当下不容细说,撕下一条内衬,将她的双眼蒙上,并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捂住耳朵,我去去就来。”“初一……”简苍流泪道,“你为什么不带上我……你明明知道那些畜生要的人是我……”只要将她交出去,或许能停止这一场杀戮。初一没说什么,返身摸摸她的头发,纵身朝树下跳去。高树上的简苍咬住嘴,不让哭泣的声音传出来,苍白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濡湿了胸前的衣襟。辽国黑鹰骑千余人分成两股,各自围困一角方阵,意图极为明显,一是生擒赵大鸿,二是堵截消失不见的肃青王妃。约百数民众被他们驱赶在前,拉妻挈子,踉踉跄跄地朝着林中倒去,走得慢了,便有一杆凛凛寒光的长矛洞穿他们的胸膛,甚至让他们来不及发出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