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道:“国有国法,不应有太多例外。香家的事交由刑部处理,只追究罪魁元凶,勿要牵连无辜,盲从者予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红拂喜道:“子陵真明白事理,宋公子等刻下在兴庆宫,宋公子被雷大哥缠得很惨,不住要为即将择日开张的贞观钱庄筹谋定计,小俊则在烦恼如何光荣引退。”
徐子陵心中涌起温暖,抵长安后他们曾有过极艰苦失意的时刻,不过一切己成过去,与青璇相宿相栖的幸福日子正在前路迎接他。自离开扬州后,他还是首次感到美好的未来如此有血有肉地掌捉在手心内。
妃媗应为这理想的结果而欣悦,在李世民的统冶下,中土将出现前所未有的盛世,民众的苦难成为过去。
第一批先头部队乘飞轮船抵达,由跋锋寒领军,随行的尚有阴显鹤和小鹤儿,并为寇仲带来爱鹰无名。
李世民和寇仲连手在武功举行欢迎仪式,代表着少帅军被正式纳入大唐军,效忠唐室。最忙碌的人是王玄恕,既要应付久别重见的小鹤儿,又要指挥飞云卫招呼西来的战友。不过看他一直俺不住的笑容,当知他乐不可支。
寇仲搂着阴显鹤笑道:“嫂子生下的儿子像你还是像她呢?”
阴显鹤老睑通红的苦笑道:“那有这么快?”
寇仲还要帮他计算日子,阴显鹤求饶道:“放过我吧!”
寇仲大笑道:“嫂子真了得,竟能把阴兄如此硬汉化作绕指柔。”
另一边的跋锋寒笑道:“幸好阴兄听教听话的没有随我们一道来,否则怕要白走一趟,我和小侯连指头都没机会动,事情便告了结。”
侯希白晒笑道:“勿要拉我和你相提并论。你至少拉过弓射过箭,我则只是跳高跃低,左奔右驰,哈!”
哄笑声中,李世民派人来请寇仲往见,寇仲吩咐王玄恕犒赏慰劳在城外立营的军队,肩托无名,入城见驾。
总管府大堂内,李世民接见长安来的房玄龄、杜如晦和魏徵,见寇仲到,先对无名赞不绝口,然后把一份表章交给寇仲,欣然道:“少帅过目!”然后与房杜三人继续说话。
寇仲大马关刀的到一旁坐下,捧表细阅,词曰:“臣等昔受命太上,委质东宫,出入龙楼、垂将一纪。前宫结衅宗社,得罪人神,臣等不能死亡,甘从夷戮,负其罪戾,实录周行,徙竭生涯,将何上报?陛下德光四海,道冠前王,陡罔有感,追怀棠棣,明社稷之大义,申骨肉之深恩,下葬二王,远期有日。臣等永惟畴昔,忝日旧臣丧君有君,虽展事君之礼,宿草将列,未申送往之哀。瞻望九原,义深凡百,望于葬日,送至墓所。”
寇仲苦笑道:“我顶多只明白其中一半的意思,不过仍肯定是高手笔下的好文章。”把表章递回给李世民,杜如晦慌忙为李世民接过,恭敬放回桌上。
李世民忍俊不禁的道:“朕须立即返长安处理此事,并向太上面陈现今形势,这里须劳少帅费神。”
接着道:“杜卿会留在武功,与少帅商量如何把少帅手下兵将编纳入军队诸事细节,例如官司何职,该治何地,全照少帅意思处理。”
寇仲欣然道:“谢主隆恩!这方面可否稍延一天,待我方人马陆续齐集,安顿后我会派出适当人选,与杜公从详计议。”
李世民敞笑道:“那人选是否虚行之虚先生呢?”
寇仲愕然道:“皇上对我的情况确了如指掌,没有行之我肯定没有今天。”
李世民目光投往堂外渐黑的天色,淡然自若道:“少帅能有今天震古烁今的成就,全在能知人善用,用人不疑,朕当引以为鉴。用人之道,似易实难,己之所谓贤,未必尽善,众之所谓毁,未必全恶。知能不举,则为失材,舍短取长,然后为美。知人难,用人更难。”
寇仲待要回答,亲兵来报,尚秀芳船抵武功城。
第十一章一见不疑
东大寺的法事仍然日夜不停的继续进行,由四大圣僧不眠不休的亲自主持,格外令人生出不寻常的感觉。徐子陵虽不晓得无边的佛法是否能拂照沉溺人世苦海的众生,却隐隐感觉到这场法事标志着一个祥和时代的开始。
石青璇在他抵达前离开东大寺,徐子陵紧记石青璇的叮嘱,恳辞李靖夫妇陪行,独自进入隔邻的玉鹤庵。
忽然寒风阵阵,绵绵春雨从天洒下,把静穆的庵堂笼罩在如真如幻的雨雾中,徐子陵并没有被天气的变异惹起愁思哀绪,心中充满小别重逢的美妙感觉。
玉鹤庵静悄无声,只佛堂出射出黯淡的灯火,在雨雾里形成一团充盈水分的光蒙。
穿过蜿蜒竹林间的小径,他的心在想,会否碰上石之轩呢?可是直至步入石青璇寄居的小院子,石之轩仍是踪影杳杳。
石青璇站在门外,全身素白,头戴白花,像溶在雨夜里的幽灵。想起今夜何夜,再联想到她凄凉的身世,一阵比以前任何时刻更强烈的感觉潮水般掠过、紧攫他心灵,令他再毫无保留,愿用尽所有气力去爱护她。但他却发觉自己,双腿有若生根般钉立登门的石阶前,艰涩地吐出一句“青璇”的呼唤。
石青璇玉容苍白,凝望他好半晌,然后似乎认出他是徐子陵,低呼道:“徐子陵,你终于来哩!”接着缓缓扭转娇躯,进入屋内。
油灯剔亮,火光勾描出石青璇优美的体态,小厅一端安放着碧秀心的神位,自有一股庄严神圣的气氛。油灯那点火焰,就像连接幽冥和人间的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