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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ldo;若彼人裁定小女罪不可恕，小女自当引颈就戮。

&ldo;若彼人断言小女仍有救赎之机，小女粉身碎骨亦当永世相随。&rdo;

此言落定，玲、聂小倩二人早已泣不成声;宁采臣面色凝重，垂头不敢相视;蒲先生则面如死灰，迟疑半晌方才窃声道：&ldo;小生愚钝自负，不知姑娘苦难却只顾猎奇私心，实无地自容。&rdo;

南宫爱勉强一笑，言道：&ldo;蒲先生何必如此?此事终乃是小女一厢情愿罢了。&rdo;话毕又转与宁采臣、聂小倩二人欠身道，&ldo;采臣、妹妹，是我借用你二人之口招来此事，实在惭愧万分。&rdo;

聂小倩闻言，哽咽道：&ldo;姐姐何必言此?是我只顾与相公卿卿我我，丝毫不顾姐姐苦闷。想七年前若非姐姐神勇相救，我与相公早已葬身荒野;更不提早在家中时姐姐与我的万千照料。如今我不思报恩，反将姐姐冷落，再无颜见人矣!&rdo;话毕，聂小倩径直扑入南宫爱怀中，号啕大哭。而南宫爱亦双目噙泪，好言安慰。

我见闻此景心酸不已，再不忍开口。待到聂小倩哭声渐止，蒲先生悄声与宁采臣问道：&ldo;宁进士，不知事后赵郎中状况若何?&rdo;

宁采臣闻言长叹一声，道：&ldo;实不相瞒，此事中，是在下所为最有悖于人伦。想先妻未亡时，在下便擅将小倩领回家中借宿。想我曾出言&lso;生平无二色&rso;讥讽老畜生，但我之所为，却也甚是可鄙!至于欺瞒家母，谎称小倩身为鬼魂之事更不消讲。所幸在下非为孝廉而举，否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rdo;连连摇头，宁采臣继而又道，&ldo;如今在下虽每以小倩心灵手巧，可助家母打点家务为由，自欺是为行孝。但此事之恶劣，实可谓天理难容。唉!想在下岳丈是为扬州遗民，三十一年前携孤女逃亡至此，克服千难万苦，将先妻抚养成人。而在下却无能蠢钝，竟不知老畜生耍了手段，苦得先妻惨受将近八年病痛而亡。岳丈并未喝令在下与先妻偿命已是万幸，但在下却……&rdo;

&ldo;宁进士不必如此，&rdo;蒲先生轻声答道，&ldo;我等拜访赵郎中时，赵郎中起初并不肯与我等道明宁广生所为，直至我等与衙门处寻得文案质问，方才无奈相告。赵郎中所为，定是为保全宁进士家门声誉，还请宁进士千万以礼相待。&rdo;

宁采臣拱手道：&ldo;正如蒲先生所言，在下辜负岳丈将孤女相托之意，已愧疚难当;如今岳丈并不迁怒在下不提;更是格外开恩，因念在下与先妻无后，劝在下下定决心再娶。岳丈情义如此，在下岂敢有丝毫怠慢?当今在下与岳丈以高堂之礼相事，还请蒲先生放心。&rdo;

蒲先生道声好，见聂小倩哭声渐息，遂与众人拱手道：&ldo;如今，我与南宫姑娘尚有一事相问，不知南宫姑娘可有意解答?&rdo;

听南宫爱称请，蒲先生微微颔首，言道：&ldo;南宫姑娘编纂奇谈中，夜叉最终为燕赤霞之飞剑所伤，却并未丧命，此处与寺中实情略有出入，不知是自何处考量?&rdo;

南宫爱应声道：&ldo;蒲先生可曾记得，小女将孽种尸首假扮遭罗刹鬼骨杀害之相，以印证寺中传言之事?若夜叉早在小女离去前毙命，其后却又有途经考生遭害于寺中，岂不颇有矛盾?&rdo;言罢，又道，&ldo;此外，小女亦恐外人听闻寺中妖孽已除，遂没了忌惮，一并涌入寺中猎奇查看，甚至将寺院彻底翻修一新。小女之心愿，是保全寺中情形，直至小女心所向往之人独身前往寺中查看，寻得荒寺传言之真相才是。故夜叉负伤苟活，是为威慑那些好事庸人远离荒寺之策。&rdo;

蒲先生闻言大加慨叹，颔首道：&ldo;我等在荒寺寻得一妇人、一老妪两具尸骨，那老妪尸骨旁正落下一柄银梳发饰，泥土中亦有赤色布料混入，正与宁进士言中&lso;身披绯红华衣，头戴银亮发梳&rso;之辞相符，我等因此才得以确信传言中老妪、妇人二人彼时是真在寺中。不知此处可是南宫姑娘预料之中?&rdo;

南宫爱点头称是，反问道：&ldo;不知蒲先生可曾往兰溪打探过消息么?&rdo;

蒲先生道：&ldo;荒寺奇谈中，书生主仆二人乃自兰溪而来一事，是南宫姑娘刻意与我等留下的线索罢?我等曾至兰溪衙门查阅花名册，见那奸夫淫妇一家四人，正是十三年前得手后迅速逃往衢州落脚。&rdo;

见南宫爱称是，蒲先生便正襟危坐，与在座一一拱手，称道：&ldo;事到如今，荒寺传闻已告一段落，我众人今后当挣脱往事枷锁，昂首向前。至于金华荒寺，其使命已毕，亦当重续香火，降福于金华，引导百姓向善。古谚有云&lso;解铃还须系铃人&rso;，不知南宫姑娘可有意，将荒寺诸事重归安宁么?&rdo;

南宫爱应声而起，略加沉吟道：&ldo;一日，聂小倩眉头紧锁，眼望窗外怅然若失。许久，与宁采臣言：&lso;相公，燕生所赠革囊何在?&rso;宁采臣答道：&lso;因娘子见之生畏，我早将其封存库中，不知娘子……&rso;话音未落，只听聂小倩斩钉截铁道：&lso;小女受生人气息已久，如今已不再惧怕，还请相公速速取来，挂于床头为上。&rso;宁采臣见聂小倩语气大不寻常，忙问：&lso;娘子，不知生了什么变故?&rso;

聂小倩道：&lso;三日来，小女心中时常无故惊慌，定是……&rso;未及言罢，宁采臣早关切道：&lso;莫不是娘子病了?&rso;聂小倩闻言苦笑两声，道：&lso;相公所有不知，鬼身如何染病?但此事绝非吉兆，不可不察。&rso;话毕，聂小倩闭了眼，掐指一算，忽惊道：&lso;糟了!怕是姥姥深恨小女远遁，如今正在四下寻小女报仇。相公，还请速将革囊取来。&rso;

&ldo;待宁采臣取来革囊，聂小倩只手接过。略加审视，竟抖了个激灵，道：&lso;此物乃是剑仙盛装人头所用，现今凋敝至此，实不知斩杀过多少妖孽。&rso;宁采臣闻言，忙将聂小倩揽入怀中，抚慰道：&lso;娘子莫怕，燕兄法力高强，定可助我二人度过此劫。&rso;

&ldo;当夜，二人虽将革囊悬挂床头，但聂小倩仍旧梦中呓语不止，哭喊一般连声高呼&lso;救命&rso;，宁采臣见得，心痛有如刀绞。

&ldo;次日，见聂小倩面色惨白，愈发惊慌，宁采臣于心不忍，劝道：&lso;娘子，我二人不如暂寻他处躲避如何?&rso;聂小倩摇头道：&lso;躲过一时，难逃永世。&rso;宁采臣又言：&lso;不如寻来道人保护。&rso;聂小倩答道：&lso;姥姥法力高强，数百年前趁长老圆寂时挣破咒符，杀尽寺中僧人。待接任高僧赶来，只见得寺中尸山血海，遂自知绝非姥姥敌手，只得急招随行法僧远遁，寺中方才荒废至今。眼下相公若请来道人，无异于置人死地。&rso;言罢，竟急得垂泪道，&lso;事到如今，还请相公日夜将革囊带在身旁。容小女就此别过……&rso;不料话音未落，宁采臣早一把将聂小倩拥入怀中，道：&lso;娘子休出此言。如今我二人已结连理，自是有难同当。娘子勿虑，此间无须道人，自有相公在此!&rso;

&ldo;是夜，宁、聂二人将革囊悬于户上，遂秉烛执手，对坐案前。见聂小倩战栗不止，宁采臣含笑道：&lso;娘子勿虑，若我就此身亡，化作鬼魂，却也与我二人讨个门当户对。&rso;聂小倩正在惊恐，闻言却破涕为笑，轻声道：&lso;相公休得胡言。&rso;不料话音刚落，门外忽一声响，似一物坠地，聂小倩登时惊得花容失色。宁采臣却拍案而起，一声断喝：&lso;老妖休伤我妻!&rso;遂忙与聂小倩使个眼色，聂小倩见得，忙奔至夹幕藏身。宁采臣大步向前挡在门口，听得远处漆黑廊上咚咚声响渐近。未几，借烛光摇曳，只见一黑影高有一丈，电目血舌，两爪如钩缓缓向前。宁采臣见状面无惧色，斥道：&lso;老妖胆敢再向前半步!&rso;话音刚落，只见那夜叉竟当真驻足，在门前逡巡不敢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