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那我们见最后一面,总行吧。我说行,改天。她说不,就要现在,如果不愿见她,那她也不面对十八岁了。我吓了一跳。怎么能因我而连累她呢?我赶忙安慰她,或许她抓住了我内心的弱点。我答应了她。见她。
忽然想起,我还欠她几个承诺,东西南北四方街都还没带她吃通,电影也还没请她看。于是,泪水,就跟着山上的翠艳一起涌进了小城,奔走满城的泛滥……
我整理情绪,躯壳最后的回光,总该是要快乐一些,明朗一些。我说我带她去奢香墓玩,顺便为她祈福。
在我的心里,祈福是假,我只是想再次遇到那个小女孩,然后我就可以借机送她一支花,让她相信她的生活,当她在心里祈福的时候,她就可以得到一支像花儿一样漂亮的惊喜和美好。
我和她逛着,看着,她说要牵手,我说不牵,我现在是个不良少年,牵了手就会将霉气传染给她。我将手揣进口袋。她就来拉着我的衣服。
慢慢的走着,她一路说着我们从前的那些欢和笑,我如何如何,她又如何如何。瘤子瞬间又从我的喉咙里冒出来,卡得我泪流满面,痛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说我的心太软,容易受伤。我说我的心很冰凉,我是个冷血动物,我很残忍,欺骗着好几个善良的人,我是一个任何人都可以指以嗤笑的冷血动物。
第五章清风化翳遗饴补2
她抹了抹眼睛,拉住我的衣服,叫我停下脚步。问我准备如何隆重的结束我的十七岁。对于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仔细的去想过。但是我随口就说:“屈原、老舍、海子、戈麦、顾城、海明威、凡高、太宰治、三毛、玛丽莲梦露等等等等。还有,我们身后的奢香。都是永恒的屹立着,平庸的,或者是违心的人,却全部都还活着!隆重不隆重到是无所谓,或许我们后山的大海塘或者小海塘就是我永恒的归宿。从此成就一个不朽的灵魂。”说完,我觉得我很骄傲,死亡,在这些光环的照耀之下,是多么的高贵。活着,才是屈辱。
她轻轻理了一下刘海,问我:“你觉得你有资格放纵你自己么?你有资格像他们一样死么?”
有资格死么?有这样问的么?她这样的动作?她这样的笑?用这样的举止来戏谑死亡?
我就问她:“你相信人间失格么?”
“我?或许人会失格。可是人间,不失格!”她的语调,和她做广播之时一样。停顿铿锵。闻而酣畅。
“呵,不敢从容面的对死亡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懦弱者!”我学着她的语气。
“你给我站好了。”她细声细语的叫我站好。我不知道她要干嘛。然后我就站好。她站到我的面前。正对我。
“你给我听好了,这次不是摸!”
“啪”
左脸!一大巴掌!我愣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很牛逼?你以为全校都会觉得你是个不惧死亡的英雄?你以为你死了整个世界都会为你哭泣?你以为你死了整个世界都会悼念你?你以为全世界都会以今天作为你的纪念日?你以为全世界都会因为你的痛苦死亡而同情你?是么?”
“我……”
“啪”
右脸!一大巴掌!我傻了!
“你说你希望你爸打你,是吧?那你给我听好。我现在是你爹!我打你!圣经说,有人打你右脸的时候,你要转过左脸来由他再打。现在我左右脸都将你给打了。你把我当恶人吧!你恨我吧!”叶梦熙打完,说完,周围的人,全都看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梦熙……”
“会因你的痛苦而同情你的!只有夜深时候的你自己!”
说完,她就背过身去,看着奢香夫人的铸像。我看着她们的影子,一高一矮,既透铮音亦温柔情!我的心,一阵悸动!比那时候,更加激烈的悸动!
因为,她高高扎起来的马尾,在太阳下,闪着光芒,就像一杆银枪!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的每一句话,都随着这杆银枪,狠狠戳进了我的心中!这是‘圣地亚哥’遗留下来的那只鱼叉!将另外一个‘马诺林’心中的那条婀娜的鱼!美人鱼!深渊里的美人鱼!一下子叉翻!槊死!然后将那块巨大的骨骸拖出来!摆在沙滩上给我看!问我,你有没有惊讶?这么大的骨骸?质地钢坚的骨骸!你为什么要养着这么大的骨骸?妩媚的骨骸!
“我为什么要痛苦?因为我痛苦的本质,也是我对我自己无能的愤怒!”我在内心里兀自的闷审,泪水,懦弱的泪水!在铮音铁骨的奢香铸像面前!在单薄得像是一支玉兰花的叶梦熙面前!我竟然会流出懦弱的泪水!懦弱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