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说完后,章惇赶紧说道:“官家,大本虽立,而不能更化以善治,譬之琴瑟不调,不解而更张之,不可鼓也。”
曾布也出来支持道:“近来风俗人情,积习生弊,有颓靡不振之渐,有积重难反之几,若不稍加改易,恐无以新天下之耳目,一天下之心志。”
赵佶也说道:“事必专任,乃可以图成,工必立程,而后能责效。”示意韩忠彦继续详细解释考成法。
韩忠彦拿出劄子,直接读道:“臣以为,请自今伊始,申明旧章,凡六部台谏,遇各章奏,或题奉明旨,或复奏钦依,转行各该衙门,俱先酌量道里远近,事情缓急,立定程期,置立文簿存照,每月终注销。除通行章奏不必查考者,照常开具手本外,其有转行复勘,提问议处,催督查核等项,另造文册二本,各注紧关略节,及原立程限,一本送台谏注销,一本送政事堂查考。台谏照册内前件,逐一附簿候查,下月陆续完销,通行注簿,每于上下半年缴本,类查簿内事件,有无违限未销。如有停阁稽迟,即开列具题候旨,下各衙门法问,责令对状。次年春、夏季终缴本,仍通查上年未完,如有规避重情,指实参奏。秋、冬二季亦照此行。又明年仍复挨查。必俟完销乃已,若各监司,奏行事理,有延阁者,监司举之。各部、寺注销文册,有容隐欺蔽者,台谏举之。台谏缴本具奏,有容隐欺蔽者,政事堂等举之。如此,月有考,岁有稽,不惟使声必中实,事可责成,而参验综核之法严,即建言立法者,亦将虑其终之罔效,而不敢不慎其始矣。致理之要,无逾于此。伏惟圣明裁断施行。”
赵佶点头,让韩忠彦坐下,示意诸位大臣讨论此事。
翰林学士知制诰首先说道:“官家,韩相之法,听起来固然可行,但是一来是台谏御史,人数有限,东京城中各部院寺等衙门何其之多?如何一一监管,需要多少言官?还有地方诸路,各监司固然能够加以监管,但是台谏远在东京,如何对地方州县的官吏加以监督,政事堂又怎么核对,这些问题该怎么落实?”
赵佶说道:“关于台谏的问题,吾有一些想法,一是施行考成法后,监察稽核,就是台谏的要务,现在的人手必然不足,要增加台谏官吏人数,同时对台谏的职能予以区分。中枢各部院寺的考成由御史台负责,地方州县的考成由察院负责。效法唐之故事,设立科道监察御史,分天下为十道,由察院派出诸路的监察御史,对地方州县及监司加以监督。同时,欲专门、要紧之事,还设六科给事中,专司其事,如清军、监军等事,择派兵科给事中专司其事。”
赵佶早就想过这个事了,这种改革不能蛮横的依靠权力推动下去,不是皇帝就是万能的,王安石和神宗皇帝当年推动变法的力量还不够大吗?官家和宰相,一样也不能靠蛮力去推动一些事情,政治就是妥协,要想让保守派和清流们同意此事并且对此事加以推动,就必须给他们好处,扩充台谏权力显然是一个不错的条件,用这个作为条件,换取保守派对自己的支持,还是比较合算的。
听了赵佶的话后,一众大臣也都没有什么异议,赵佶估计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韩忠彦说道:“至于政事堂如何考察,臣以为由中书检正专司其事,最为妥当。”
范纯礼说道:“官家,臣有一言,请官家思之。若行考成之法,官家责之于政事堂,政事堂责之于台谏,台谏责之于部院监司,监司责之于州县,州县责之于乡里,乡里责之于百姓,倘有不肖之徒,假借考成,盘剥百姓,激起民变,官家当何以自处?治大国若烹小鲜,官家宜深思之!”
赵佶早就知道会有人提出这个问题,考成法不是毫无弊端的,更不是尽善尽美的。再赵佶看来,考成法的弊端主要有三个:一是其制度设计较为僵化,没有能对应新状况而进行改进,阻碍了官吏在办事时发挥积极性;二是逐级考核最后将权力集中在政事堂,下层各级缺乏管理的灵活性,使下面的官员很被动,不愿意配合上面积极做事;三是对负责监察的台谏各级御史、言官等也进行严厉考核,使监察部门职能以事论事,大大限制了监察能力,实际上是造成了权力向上集中的形成。
范纯礼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张居正推行考成法的时候,实际上就出现了范纯礼所说的弊端。因为考成法的考核内容主要是针对赋税和治安方面,如税收是否按时收上来了,盗贼是否抓够了等,当没有能根据实际状况来变态管理方法,各级官吏只负责完成任务,税收收不上来就强行收缴;盗贼抓不够就抓老百姓充数,危害严重。而御史们也被考核,不愿多事,便没有谏言,危害逐渐凸显。故而申时行继任首辅后立刻废除了考成法。
但是对于赵佶来说,现在的考成法就像一剂副作用很大的良药,明知它的副作用,但是必须服用。因为大宋上下的怠政已经极其严重了,不用狠药,不足以治病。台谏沦为党争的工具,完全没有发挥监察的作用,州县官吏因循守旧,发扬什么文人风骨,拥妓高卧,将政事委于衙门小吏,彼辈操持政务,架空官员,豪强做大,流民滋生,不尽早处理的话恐怕大宋国将不国矣。
赵佶说道:“范知府所言,吾知之矣,台谏之用,就是为吾之耳目,之所以成立科道御史,就是让他们到地方去,成为吾之耳目,察看州县治理得失,官吏情形,百姓民生,整饬吏治的。且考成法干系颇大,不可一蹴而就,吾以为先在京畿、河北诸路及中枢各部院衙门推行,总结得失,再推之全国,方显稳妥。”
赵佶扫视了一下群臣,问道:“诸位还有什么意见,尽可以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