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低头,便见知知一双柔软如三月春水的眼望着他,心头阴霾一扫而空,将外边那些破事抛开,道,“你说的对。”
两人谈了正事,恰好晚膳送上来了,清爽的菜色,在炎炎夏日中用起来很开胃,陆铮胃口大开,比平时还多吃了一碗。
知知怕他积食,又是伸手替他揉肚子,又是叫了消食化积的山楂茶来,捧着给陆铮喝。
陆铮其实没吃撑了,他又不是孩子,哪里那么没轻没重,不过是两人冷战多时,许久没被知知这样照顾,看她替自己着急上心,围着自己转,心里很舒坦罢了,是以也没开口解释,结果山楂茶,一口饮尽,嚼碎山楂咽下,皱眉道,“酸。”
“很酸?莫不是山楂放多了?”知知低头,但茶碗已经空了,她略微吐舌,在碗沿上舔了一口残余的茶水,然后便皱眉了,“果然好酸。”
那一截软嫩的舌,只露了一瞬,陆铮看得喉间微微滚动,两人靠的近,他略一低头,就能吻到她的唇,没带唇脂的,散发着甜软香的软糯唇瓣。
心随意动,男人直接就低头亲上去了,亲得凶,吓得知知往后缩了缩,然后便整个人被带到榻上去了。
“唔……陆铮!”
“甜的……”
……
入夏后,天气越来越热,陆铮从郧阳请了一位很有些名气的大夫,来教流民中的那些妇人。
果然如知知所言,妇人们皆十分珍惜这样难得的机会,学的十分认真,不到几个月,便能有手熟的妇人敢给孕妇接生,且生产后的处理都做得极到位,得了那位负责教课的大夫的赞许。
知知知道了,自然很替那些妇人们高兴,有这么一门手艺,日后即便是离了卫所,也能混口饭吃了。
天越发的热,怕陆铮来来回回跑,容易中暑,知知便特意每日清晨给他灌上一罐子的绿豆汤,前一天下午便熬好,晚上放井里镇凉了,第二日早上同些冰块一块儿灌进竹筒里,能凉丝丝一天。
将装好的竹筒放在桌上,知知又踮脚,去替陆铮理了理领子,顺便道,“这几日天热,中午你别来回跑了,营里的饭菜不合口味,我叫人给你送过去。”
陆铮“嗯”了一声。道,“等指挥使回来了,我就不用日日守在卫所了。这天热死人了!”
说着,忽然想起件事,“对了,上回你出的主意很好,有些妇人已经学成了,她们想来府里给你当面道谢。你哪日得了空,愿意见一见便见她们一面。”
知知有些不好意思,“怎么来谢我?我不过胡乱出了个主意而已。”
“如何谢不得?没你这主意,谁能替她们想到这么好的路子?”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时,院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焦急喊着,“千户!千户!”
知知被吓了一跳,催促道,“莫不是营里有正事,你快去吧。”
陆铮边随手拿起竹筒,边低头在知知面上亲了口,大大方方抬步出去了,听到一身马嘶声,两人策马朝营里去了。
但到夜里的时候,陆铮却没回来,知知等得迷迷糊糊犯困,靠在床沿上打瞌睡的时候,才听见院里传来脚步声,旋即是开门的动静。
知知被惊醒,见屋里昏暗着,陆铮坐在桌前,神色凝重,不由得担心的走过去,轻声问他,“夫君,出了什么事了?”
陆铮没回答,只道,“吵醒你了?”
知知摇头,柔柔的望着他,“我本来便没睡着,我见你没回来,心里担心得很。”
话音刚落,整个人被男人搂进怀里,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伸手拍了拍陆铮的肩膀,无言安慰着男人波动的情绪。
“指挥使没了。”片刻,陆铮仿佛调整好了情绪,开口道。
知知心中惊讶,堂堂指挥使怎么会无缘无故没了,但她看得出男人的情绪不大好,没急着问,道,“我见你没回来,怕你忘了用晚膳,叫膳房留着灶。现下也晚了,我叫他们煮碗面送来。填饱肚子再说。”
待面来了,闻着喷香的面,陆铮才觉出几分肚饿来,温热的烟火气,让他暂时将外界的烦忧抛之脑后。
填饱了肚子,陆铮整个人也冷静下来了,说起指挥使的事。
数月前,卫所的廖指挥使去南扬州朝廷处述职,本来说的是去几个月便回来的,但迟迟未归。直到今日,卫所收到消息,是与指挥使同去的一随从带回来的,指挥使没了。
至于如何没的,公开的消息是,在扬州驿馆得了急症没的。但实际上,那随从带回的真相是,廖指挥使入了扬州后,偶然一次开罪了位锦衣公子,本是一时的口舌之争,但那位贵公子身份不一般,带了人来驿馆,活活将廖指挥使这么个武将给打死了。
天子脚下,堂堂指挥使这么一死,竟无人敢追究,草草以急症盖棺定论。
陆铮方才忙到夜深才回来,就是去了廖家给廖家遗孀报讯,廖夫人受不了这噩耗,晕死过去。匆忙找了大夫,直到廖夫人醒了,一行人才从廖家离开。
知知听得浑身发颤,活生生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到底起了多大的争执,非要夺人性命不可?”
陆铮摇头,“未必是多大的争执,那随从也说了,不过起了口舌之争。”
他方才回来的路上,脑子里忍不住想,若出事的是自己,知知该怎么办?若无自己护着她,乱世之中,任何觊觎她的人,都有可能使手段得到她,欺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