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砖染一层花岗岩涂料,多种颜色,整体呈橘红、黑白、土黄,形状大小各不同的微粒复杂地融合,怪异,粗犷,搭配不协调,印象中,却已经是那样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池先声收了眼,空咖啡罐扔进垃圾桶,回复池歌:准时到场。
离开网吧前,邻居躺在靠背椅上,歪着脖子,打出一个喷嚏,忽而转醒,叫住他。
池先声转头望去,空中飞过来一个芒果,抓在掌中,不大不小,是刚好填满手心的充实感,又不至于过大,而费些力气。
“多补充补充营养。我婆婆住在郊区,亲手种了几棵芒果树,周末去摘下带回来的,又软又甜。”邻居撑起胳膊,趴在吧台边,脸上笑嘻嘻,“我还给它浇过水呢,有七八次,从山顶流下,一大桶泉水,绝对好吃。”
池先声心里微怔,向他道谢。上次楼梯口擦肩而过,那之后,不知邻居有没有找到轻食餐厅,再次路过,可以打包一份鸡胸肉套餐,当谢礼。
“不用谢,太客气了,好歹我们也是邻居啊,你这样多生疏。”邻居摆了摆手,“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之间就是要多多互帮互助。”
池先声颔首。
“那就麻烦你下午四点再过来一趟,帮我看半天网吧到九点吧。”邻居边说边曲起胳膊,伸进抽屉,掏出第二个芒果,塞到他手里,“在下感激不尽。”
池先声没犹豫,互留手机号,应下了。两手被占满,他轻轻捏了捏深黄色表皮,芒果软软的,午餐后签完协议书,下午倒是有空。
如果和助理沟通顺利,找到合适房子,可能这两天就会搬走,正好的机会,还邻居人情。
回到家,补了四个小时觉,池先声被吵醒。墩布闹腾不停,又叫又咬,眼睛看向外面,都快把门板望穿了。
给它戴上蝴蝶结项圈,抱着出了院子,手一松,墩布撒开丫子奔向水洼,结结实实地打个滚,抖抖身子。
从东门走到南门,西门走到北门,遛了一整个大圈。
再次回到家,墩布浑身是泥,小黄鸭变成小黑鸭,项圈上的铃铛在打滚中被蹭掉,池先声无可奈何,卷起衣袖,给它彻彻底底洗了个澡,
全部收拾完,将近十二点,池先声换了身白T,牛仔裤,套上连帽外衣,经墩布一闹,心情好了许多。
拿下玩具箱,摆在它身边,撬开一份零食罐头,他把手捂热,伸进睡窝,揉了会儿墩布的小肚子,起身离开。
满园春主打苏菜,距离不远,或者说相当近了,池先声出了方家营,右转,不过百步,就在JFY基地对面。
旁边也都是餐馆,大大小小,有的四层楼高,有的只是个几十平小铺子。正宗重庆火锅、海鲜自助、××私房菜、中餐馆,他一家家走过,池歌发来房间名,三楼,荷亭。
池先声上了楼梯,转过梯角,踩在脚下的地毯柔软厚实,身体仿佛失重。
他刚到门前,屋内传出一阵钢琴声。
母亲和哥哥都到了,桌前零散坐着七八人,年纪稍长,鬓发夹白,举手投足间散发浓浓的书卷气,几人面容熟识,曾见过,是母亲工作处的老教授。
墙边,沙发上的几人年轻,不热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相隔远远,独自坐在沙发一角,妆容精致,上半身挺直,双腿自然并拢侧放。
他们并不交谈,或凝神注视,或摇头感慨,或执杯品茶。
拱型窗前垂下纯白色的碎菊花纹纱帘,两根绑带宽松拢住,隐隐地听见鸟鸣,清光洒在立式钢琴上,身穿浅灰色迷笛裙的女孩侧面相对,弹奏《水边的阿狄丽娜》。
池先声跟桌前几人点头问好,坐在一边,倒了盏茶,静静聆听,一曲终了,他抬起两臂,随众人一致鼓掌。
女孩行抚胸礼致谢,笑着提起裙角,离开琴凳。
“小竹弹得越来越好了,上次见面还是一个小丫头呢。”
“是啊,这才多久,模样也出来了,刚才在楼下,我回头看了好几眼,都没认出。”
“听说今年是要报考音乐学院钢琴专业?”
“……”
旁边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聊开了,池先声没加入话题,没坐到池歌身边。池歌挨着母亲,上座,他向来不喜这种场合,将就到散席就好。
长辈面前,池先声不好拿出手机消磨时间,垂眼看着茶杯,深红色的新叶缓缓浮动。
重生前,他随队长参加过几次职业选手间的聚餐,类似场景,气派的大理石圆桌,花纹繁杂的壁纸,晶莹剔透的水晶灯。
忘了当时说过什么,身边的人有谁,唯一不变的,是坐在上座的男人——戚野。
记忆中,似乎只有第一次,不是这样,而后无论谁组的饭局,他始终在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