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人-----要我韦某如何说你才好,这些话,你自己回到家中,讲给你那夫人听,岂不是更好。贺大人已经去接范夫人了,他们马上就会赶到,范大人,怀文求你一定要撑住,撑到你那夫人前来好不好?”韦睿悲伤的说道。
“韦----将军----送他们-----走----”范允承讲完这句话后,接连吐出几口黑血,慢慢闭上了眼睛。
“范允承-----你这个傻子-----我韦睿告诉过你,由我来承担这一切,你就是不听-----你可真是-----太傻了。”韦睿流着泪说道。
贺琛的马车此时刚好停在了他们的面前,贺琛与凌霄母子自马车上下来后,便看到了一直紧紧抱着范允承的韦睿,那韦睿此时热泪纵横,他悲痛之下一时讲不出话来,只是用泪眼望着凌霄,让她快些近前来。
凌霄慢慢的走近他们,她握住了范允承那软软垂下来的手臂,那手还是温暖的,但是范允承已经七窍流血,停止了呼吸-----
她一直精通医术,当然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服用了极毒的毒物,才会有如此的惨状。她蹲下身子,将范允承自韦睿手中接了过来,此时在自己怀中的丈夫,已经没有了呼吸,他也感觉不到凌霄温暖的怀抱了,他这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昧良心之事,坦坦荡荡的做事,明明白白的做人,可是到最后却死的不明不白。
凌霄想到这里,凄惨的大叫了一声,她抱着丈夫放声大哭,那哭声是如此的撕心裂肺,站在一旁的贺琛也是忍不住男儿泪纵横。
韦睿透过自己模糊的泪眼,望着眼前这对已经生离死别的夫妻,此情此景他仿佛看到过,又不敢相信自己预见过,此时的他也是极其后悔,当初若是自己再坚持坚持,可能这一家人便不会遭遇这样的惨事。
范钧扑到父亲的身边,一边哭一边大声的说道:“爹爹,孩儿不会让你白死的,我这就杀进皇宫中,将那皇帝杀了。”
他伸手拔出了身后的宝剑,他的剑身还未离开剑鞘,凌霄突然伸手,将他手中的宝剑重新压回到剑鞘之中,那凌霄凌厉的目光直直的望向范钧:“不可鲁莽!”
“娘-----那皇帝老儿已经杀了我爹,为何不让我去报仇?”范钧大声的哭道。
“钧儿,你娘说的对,此时切记不可鲁莽行事,一切要考虑好了再去做。”此时的韦睿也清醒了过来,他急忙阻止因悲痛而失去理智的范钧,“先将你父亲带回府内,再做别的打算。”
眼前两位最亲近的长辈,都在阻止着自己,范钧此时只得忍耐住,他伸手抱起父亲的尸身,往贺伯父的马车而去。
他们全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根本没有想到何征正在偷偷的监视着他们。那在不远处冷冷的观望着这一切的何征,待他们离开之后,便回到了皇宫。
萧衍默默的听着何征的回禀,他在范允承喝下那杯毒酒之后,心中便一直十分的难过,此人他是想杀但是还要杀,于他是一件极其艰难的选择,可是在亲情面前,他只得毫不犹豫的选择杀了他。他知道在这人世间,又多了一家仇恨他的仇人,可是他却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他挥挥手让何征退下,并没有给何征讲话的机会,他知道此时的何征,一定是让自己务必要斩草除根,将范家人全都杀了-----
萧衍这些年,总是喜欢回忆往事,现在想来,必是因为自己已经年岁渐长,才会时时想起以前的种种过往。他这些年想的最多的人,便是一开始提拔重用自己的王俭,那王俭见萧衍很有才华,言谈举止也很出众,于是就提拔他做了户曹属官,那时的自己因为出身名门望族,深得王俭的喜爱,兼之因为他为人亲和,办事果断机敏,与同僚以及上司关系也十分的融洽,在王俭的举荐之下,不久又提升为随王的参军。想来自己能一路平步青云,与王俭的赏识与提拔,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是自己在得势之后,不权杀了萧宝卷,更是杀了和帝萧宝融一家,而那萧宝融,便是王俭的孙女婿------
萧衍想到此处,脸颊突然有些发热,成为梁王之后,他便想尽办法斩除自己的老部下,老上司,那些知道他如何起事之人,此时只怕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是自己的良心,从来没有因此而平静过,他想起了年仅十五岁的萧宝融,那位天真的以为,自己禅位之后便可以平安的生活下去,可是自己内心的贪婪是那么的没有止境,他必须要将萧宝融杀了,只有杀了他自己才能安心的坐在这宝座之上。
所有的人都死了,萧子良被自己所逼,愁闷之极死在了竟陵王府之中,那范云在自己初登大宝之时突然重病而亡,这些在自己起事之时死心塌地跟随自己的忠良之士,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一个个的离开了自己。
如今他身边的忠良之士还有几个?萧衍有些茫然的想了想,他想不出还有几个可以倾诉心事的臣下,那曹景宗自起事之时便跟随自己,可是说是对自己对忠心的人,他一直是位率性之人,有什么便讲什么,但他绝对没有耐性听自己讲这些陈年旧事。那韦睿虽然对自己言听计从,可是萧衍可以感觉到,那韦睿的内心与自己总是隔着那么一层,自己想尽办法也看不破猜不透这些想法。
“走吧,都走吧------到了那阴曹地府,你们再投胎转世到另一个世界,但愿那个世界里的君主,比我要开明些。”萧衍喃喃自语着,他知道自己愧对范允承这样的好官清官,可是他又不愿意真正相信这样的好人,恰恰是范允承这样的人,总是一次一次的戳中自己的痛处,让他不得不将他们清除。
这时随侍的太监急急的来到他的面前:“皇上,贺大人有事求见!”
萧衍听后脑袋便开始疼了起来,这贺琛想必是刚刚自范府中出来,便来到了宫中,他必定是为那范家之人开口求情,此时自己见也不好,不见也不好,确实是让人头疼之事。
萧衍转念一想,那贺琛与范允承毕竟是同门师兄弟,他为自己的师弟来求情,也在情理之中,此时不见只怕日后会有更大的麻烦,想到这里萧衍只能开口道:“宣他进来见联。”
进来的贺琛,双眼依旧红肿着,那范府之中满是悲哀之情,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只得来见皇上,替范家做最后一件该做的事情。
“皇上!”贺琛双膝跪倒在地,“皇上,微臣有一事,恳请皇上恩准。”
“贺爱卿,有何事?可以讲来给联听听。”萧衍此时倒也镇定,他也确实想听听贺琛究竟要对他讲些什么事情。
“------皇上,我那师弟范允承,今日------他突然------旧疾复发,已经----殁了。”贺琛讲到此处,情绪还是忍不住失控了,“皇上-----看在我那可怜的师弟,忠心为国的份上,还请皇上,将他那小儿子自同泰寺中放归家中------在我那师弟入土前,见上最后一面。”
萧衍原本也想过要那范羽回家去,可是就在刚刚,他听到贺琛口中的忠心为国这四个字时,突然生起气来,这贺琛讲此话是何意,难道范允承忠心为国反而不明不白死了?这贺琛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指责自己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