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蹲下吧,”贾尔斯说,“你那时只有三岁大,你知道。”
格温达顺从地蹲下身来。
“说那句话的男人,你并没有真正看到他,是吗?”
“我记得是没有。他站得肯定还要往后一点儿……对,在那儿。我能看到的只有他的爪子。”
“爪子?”贾尔斯皱起了眉头。
“就是爪子,灰色的爪子——不是人类的。”
“可是,听我说,格温达。这可不是《莫格街谋杀案》,人哪会有爪子呢。”
“嗯,他就有爪子。”
贾尔斯怀疑地看着她。
“这肯定是你后来想象出来的。”
格温达缓缓地说:“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这整件事都是我想象出来的?你看,贾尔斯,我一直在想这件事。要说这整件事就是一场梦,我倒觉得可能性要大得多了。可能就是这样,小孩子会做这种梦,然后被吓坏了,从此就忘不掉了。真的,你不觉得这才是合理的解释吗?因为在迪尔茅斯,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哪怕最模糊的印象,说这幢房子里发生过谋杀案,还是有谁突然死亡或失踪,或者任何其他奇怪的事。”
贾尔斯变了个样子,可还是像个孩子——一个被抢走了漂亮新玩具的小男孩。
“我想这有可能是一场噩梦。”他承认得很勉强,然后脸色又豁然开朗了。
“不对,”他说,“我才不信呢。你或许能梦见猴爪子和死尸,可要说你能梦见《马尔非公爵夫人》里的台词,打死我也不信!”
“说不定我是听谁说过这句台词,然后才梦到的。”
“我认为哪个孩子也做不到。除非是在一种受到极大精神压力的情况下听到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又绕回来了——等等,我想到了。爪子是你做梦梦见的,你看到了那具尸体,又听人说了那句台词,你被吓得全身僵硬,然后就做了个类似的噩梦,在梦里你看到了一对挥动着的猴爪子——可能你害怕猴子。”
格温达看起来有点儿将信将疑。她犹犹豫豫地说:“我猜也有这种可能吧……”
“我希望你能记起更多的情况……下来,到前厅这儿来。闭上眼睛,想一想……想不起什么更多的线索吗?”
“不,想不起来,贾尔斯……我越去想,那些记忆就跑得越远……我是说,我现在开始怀疑我其实是不是压根儿就什么也没看见过。说不定,那天晚上我只不过是在剧院里想太多了而已。”
“不,这些事是发生过的。马普尔小姐也这么想。那个‘海伦’是怎么回事?你肯定对海伦有点儿印象吧?”
“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我只知道这么一个名字。”
“甚至这名字也不一定记得准确。”
“不,这名字没记错,就是海伦。”格温达显得固执己见而又自信笃定。
“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就是海伦,那你肯定知道点儿她的情况。”贾尔斯说得很有道理,“你跟她熟吗?她以前在这儿住吗?还是只在这里待过一阵子?”
“都跟你说了,我不知道!”格温达开始显得不太高兴,她有点儿精神紧张。
贾尔斯换了个问法。
“你还记得谁?你父亲?”
“不。我的意思是,我说不上来。我能看到他的照片,你知道。艾莉森姨妈老说:‘那是你爸爸。’我不记得他在这儿待过,在这幢房子里……”
“那,没有仆人……保姆……其他这类的人吗?”
“不……不。我越试着去回忆,记忆里就越是一片空白。我知道的事全都是潜意识里的——比如我下意识地往那个门里走,可我不记得那里有门。如果你不这么着急地催我,贾尔斯,说不定记忆就都回来了。无论如何,要弄清楚这所有的一切,恐怕希望不大,时间太长了。”
“当然是有希望的——就连那么大岁数的马普尔小姐都承认这一点。”
“可她没提出任何能解决问题的建议。”格温达说,“不过,她的目光有点儿闪烁,我觉得她是有想法的。我挺想知道她会怎么做。”
“我认为咱们想不到的事,她也想不到。”贾尔斯乐观地说,“别再瞎猜了,格温达,来系统地梳理一下。咱们已经开了个头——我查过教区的死亡人口记录,叫‘海伦’的人里没有年龄接近的。事实上,我查过的那段时期,就不像是有这么个海伦。埃伦·帕格,九十四岁,是最靠谱的了。现在咱们得想想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如果你父亲,和假设是你的继母,住在这幢房子里,他们肯定要么是买下了这房子,要么租下了它。”
“福斯特——那个花匠,他说,亨格雷夫一家住进来之前,这房子的主人姓埃尔沃西,再之前是芬德孙夫人。没有其他人了。”
“也许你父亲买下来之后只住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然后就又卖掉了。不过,我还是认为这房子更可能是他租的——大约是带家具一起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去找房屋经纪公司问问消息。”
走访房屋经纪人并不费力。迪尔茅斯只有两家房屋经纪公司。相较而言,威尔金森氏经纪公司是个后来者,开业才十一年。他们主要代理镇子边缘地带的小平房和新盖的房子。另一家是加尔布雷斯和彭德利经纪公司,格温达就是通过这家公司买了这幢房子。上门以后,贾尔斯就一股脑儿地把他们的事和盘托出:总的来说,他和他的妻子很喜欢山腰别墅,也很喜欢迪尔茅斯。他的妻子刚刚发现她很小的时候在迪尔茅斯住过,对于这块地方,她只残留了一点儿非常模糊的记忆,她觉得山腰别墅就是她以前住过的房子,但不是特别肯定。公司是否保留着曾将这幢房子租给一位哈利迪少校的记录?这大概是十八或十九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