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脚步很快,脚底轻盈得好似踏了风,他们个个都是轻功高手,是禁武令下唯一可以肆意妄为的人群。
卢冬青往路尽头瞥了一眼,转头催促道:&ldo;仁哥,咱们快些走吧。&rdo;
刚一转过视线,他才发觉宋仁的脸色有多惨白,这人的嘴唇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肩膀明明宽厚挺拔,却抖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这般情形令卢冬青心如刀绞,简直比他自己受苦还要难受百倍。
他强迫自己沉下气,扯住对方的肩膀,凑到耳畔,低声道:&ldo;莫慌,若是万一遇到不测,我会保护你的。&rdo;
说完这句简短的话,连他自己的心也安稳了几分,脚下也多了几分力气。
两人快步奔到山下,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刚好瞧见领头的捕快在瓷窑外停下,抬起一只脚,粗鲁地踹开院门。
这人在梧桐镇横行惯了,行事全无顾忌,大步流星地迈进院子,高声道:&ldo;听说镇上有疯子伤人,你们可有瞧见?老实交代实情,不然有你们的苦吃。&rdo;
院子里沉寂了一会儿,一个声音答道:&ldo;大人,你们要找的疯子……他就在这儿呢。&rdo;
宋仁已攀上台阶,追上官兵的脚步来到院外,听到这句话,身子当即摇了摇,脑袋里嗡的一声,两眼随之一黑。
莫非是齐桂被找到了?如此一来,不仅自己藏匿的七个工匠保不住命,怕是连自己也成了过江的泥菩萨,早晚粉身碎骨。
他隐隐忆起那一日的熊熊烈火,噩梦中夜夜肆虐的火焰如今已爬到他的脸上,撕扯他的体肤,皮肉,留下彻骨的灼痛。
&ldo;不……&rdo;他刚打算开口,嘴巴便被人捂住了。
他偏过头,发现站在自己背后的是一名工匠,正用另一只手抵在嘴唇边,食指摇动,唇间发出嘘声,拼命示意他噤口。
他冷静了少许,用睁大的眼睛表达疑问,很快,那人便凑到他耳畔,低声道:&ldo;仁哥,没事的,你看那是谁‐‐&rdo;说着往人群中间一指。
宋仁循声望去,随后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人群中央的&ldo;疯子&rdo;不是齐桂,竟是卢正秋。
卢正秋此时的模样,的确配得上疯子二字,他将头发解开,零散地披在肩上,又将原本就宽大的衣襟扯向一旁,将领口胡乱翻了一通。
最为奇异的是,他的怀里牢牢地抱着一件瓷器。
宋仁的惧意渐渐平静,麻木的手指尖渐渐涌上一阵暖意。
他明白自己窝藏齐桂的事由尚未暴露,只是不清楚正秋师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下意识地扭过头,望向身边的卢冬青。
卢冬青也直愣愣地盯着人群中央的师父,呆若木鸡。
这时,卢正秋突然开口道:&ldo;爱徒啊,你怎么才回来,师父等你许久了!&rdo;
他说话的时候,眼帘低垂着,目光所投的对象显然不是冬青,而是抱在怀里的瓷器。
那是一只陶瓷娃娃,有小臂那么高,圆圆的头上梳着两条羊角辫,胸前穿着鲜艳的红肚兜,两只手举在胸前,托着一只金红相间的胖鲤鱼,一双红唇勾勒出明媚的笑容。
这是年娃娃,逢年过节时,大户人家喜欢摆在台面上,图个吉利,卢正秋手里的那只是崭新出炉的,表面的釉色还很鲜亮。
挤在院子里的一干人,全都将视线投在卢正秋的身上。
卢正秋却只望着手里的瓷娃娃,旁若无人。
&ldo;又不听师父的话了,脚下踩得这么脏。&rdo;他一面说,一面抖出袖子,首先将瓷娃娃脚部的泥土掸掉,随后一板一眼地在瓷面上擦拭起来。
他擦得全神贯注,很快便将釉彩擦得熠熠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