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怀摇了摇头,有些怅惋,道:&ldo;这不是我首创的,于夫子早已作古,所著书籍却流传下来。我不过是昔年在长安城中,得好友分享,才知道的。&rdo;
此时笛声渐低,两位胡姬也停了下来,行了礼。路老三哪里管这些,拿起茶斗喝了几口,却不喜欢:&ldo;阿怀,这苦了吧唧的,什么玩意儿?我可不喜欢,喝酒了。&rdo;他搂过卡丽丝,笑呵呵道:&ldo;美人儿,你方才转的,三哥我眼睛都晕了!&rdo;
郎怀对还在墩上坐着的上官旋道:&ldo;这位姑娘,你也来喝口茶,润润喉吧。&rdo;
上官旋默不作声过去,席地而坐,接过茶斗,有些心不在焉。方才郎怀的话她都是听到了的,来自长安,能喝这般烹制的茶,可见他的身份不一般。
&ldo;姑娘复姓上官,不知和长安城西上官氏可有关?&rdo;郎怀察言观色,早已看出上官旋神色有变,故意试探她。
&ldo;不……&rdo;上官旋心下一惊,急匆匆否认:&ldo;奴家一介百姓,哪里能高攀得起?不过巧合罢了。&rdo;
郎怀也不点破她在撒谎,淡笑道:&ldo;不知在下烹的茶水,可合姑娘心意?&rdo;
上官旋下意识点点头,道:&ldo;入口微苦,回味甘甜。公子烹法娴熟,奴家自然喜欢。&rdo;
郎怀不再搭话,只对她笑了笑,转头和路老三闲聊起来,无非是如今丝路日益繁盛,沿途皆是好风光的话。
陶钧竹君见郎怀压根没喝酒,这才放下心。他二人也饿了,方才没理会,此时闻着满席的异域美味,又有路老三榜样在前,就大快朵颐,不管别的了。
路老三酒喝多了,连带着塞伊丝也抱进怀里,左拥右抱,好生痛快。
郎怀也不打扰他,低声和汝烟说起烹茶,说到汝烟不懂的地方,便细细解释。
整个席间,也只有上官旋一人神魂不定。方才郎怀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一副他全知道的神色。
只到塞外远方,怎能遇到长安勋贵?因而她没改去姓氏,没曾想却偏偏遇到了郎怀。这人不仅是长安勋贵子弟,还知道城西上官氏。这如何不让上官旋心内如焚?
夜色渐起,路老三注定要留宿了。郎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ldo;三哥,多谢你今日款待。只是我答应父亲,今日要回去的。你在这儿稍坐,我就先走了。&rdo;
路老三被两个胡姬迷得神魂颠倒,嗯了两声算作明白。郎怀如何不知路老三的性格,站起身,道:&ldo;陶钧、阿竹,咱们走吧。&rdo;
说罢,他对汝烟道:&ldo;今日和姑娘相谈十分痛快,他日有时间,再来拜访。&rdo;
等从乐坊出来,郎怀走到角落,才低声对陶钧吩咐:&ldo;你小心点,去跟着那个上官旋。看看她落脚何处、家里有谁?来此多久。总之,给我打听她的全部情况。&rdo;
&ldo;爷,这是为何?不过一个乐师。&rdo;竹君有些不解,不明白郎怀这般兴师动众,为了什么。
&ldo;哼,长安上官家的人,跑到疏勒做乐师?要知道酒肆青楼消息最为灵通。&rdo;郎怀简单解释了下,道:&ldo;征西之事必须事克全功,我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此事。&rdo;
陶钧应了声,顺手脱了身上的外袍递给竹君,只穿着短打,一溜烟消失在了人群了。
&ldo;爷,上官氏会通敌?&rdo;竹君跟着郎怀往城主府的方向走,不由问了句。
&ldo;说不好,只是以防万一。&rdo;郎怀摇摇头,却觉得,能奏出那般清越笛声的女子,当不是那等腌臜之人。
第9章胡笛旋舞美人泪(二)
疏勒城的城主府,如今成为征西大将军的帅府。郎怀在东院有一处自己的院子,平日里除却军务繁忙,他就住在此间。本来郎士新还要给他送几个侍女,却被郎怀拒绝了。
许是饮了好茶水,郎怀今日有些睡不下。索性提着短剑,在院子里练习。
别了长安,如今也三载。时间愈久,似乎那股想念越内敛。有时候,郎怀都有种错觉‐‐在长安街头游逛,和李遇泛舟曲江,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短剑舞得缓慢,郎怀似乎在想些别的。他脚下走着的步法,也不是平日里的利落。
当初执意来此,本是为了争一份军功,好让自己在继承沐公爵位的路上,好走一些,让自己的母亲,能堂堂正正继续做着夫人。
可战场厮杀,这点初衷也早已改变。如今的郎怀,想和先辈一样,做一个称职的军人。
但什么才算称职?郎怀却不知道答案是什么。父亲?好像也不算。大唐开国时代的将领们早已陨落,消失在时间里。郎怀却觉得,他们不见得都是对的。
这大半年来,郎怀几乎都在疏勒城中,梳理商务,战场似乎离得很远了。这样,却让他更加迷惘。
竹君捧着煎好的药回来,正好看见郎怀举剑对月,呼吸沉重,汗湿重衣。&ldo;爷!怎么了?&rdo;她两步并作一步,跑到郎怀身边,放下药碗,扶住郎怀。
郎怀陡然惊醒,一时间也觉得虚弱不已。但这样他还是不愿丢开短剑,被竹君扶着进了屋,坐在软榻上。
&ldo;知道您勤勉,但也不能这么不顾身子。陶钧说过,您如今吃得这药,本就是及其损身的,若是您自己再不爱惜,我就干脆给您打晕了带回长安!&rdo;竹君拿回药碗,吹了吹,道:&ldo;喝了吧。&rdo;